自知瞒他不过,晏和乖觉睁眼,好在归墟阁内众人皆退,倒也没有旁人碍事,晏和照例无辜道,“老君——”
老者捋着雪白胡须看着眼前垂眸的乖巧少女,三百年啊,区区三百年,当年那个尚在学步的小娃娃竟也有了自己也看不透的心思,“先对使者出手,后又冲上天庭本非你本意,幸没有伤亡,你年幼飞升,一时道心不稳也是有的,帝后也不会责怪你,你——为什么详装失忆?”
“…”料想得,失忆一计未能瞒得过丹棱老君,但丹棱也毕竟替自己在帝后掩了过去,未想得竟会直接问自己,只得抬眸真诚道,“不瞒老君,寒山之覆,仍有疑点,我欲查明此事,但亦知天族如今不愿与魔族决战。我心已决,意再难改,只是担心帝后二人阻拦,故有此举。”
七句真,三分假。晏和说的句句是实话,组合起来却非真意。
可以吗?这位自小相识,处处提点的老者可以相信吗?
若九神之族,祸起萧墙,丹棱会站在哪边呢?是为已故的昔年之友扼腕,还是继续做清闲富贵的忠良臣子呢?
而自己,又会这位亦师亦友的老者置于何地呢?
正思量着,一只手掌却是沉沉拍了下来,落在了晏和肩头。
“嗨!早说嘛!我还以为你是受刺激太大,不想面对当前局势,方才,我还请了旨替你去料理端灵夫妇后事呢,还说着你这得静养些日子呢。”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这位小殿下,她说谎的时候,眼珠会震动得厉害,还是太年轻了,竟连说谎都不曾学会,丹棱叹气,“原是小老儿误会了。”
这年轻人心里还是压不住事啊,但帝后二人对九神之族的压制,九重天又有哪个明眼神仙看不出来呢?
神魔之战,九神之纷,乱世呐。
…
三百二十岁的上神公主,堪堪飞升就能力敌魔神。
寒山孤女丧亲,心神狂乱,大杀四方,险些入魔。
晏和殿下醒转,忘却不堪。
这便是九重天近日神君仙友最热的谈资。
但不论如何,昔日传闻中的上神公主如今已成了伶仃无助的寒山孤女,这件事却是真真实实的。
中有好事乐祸之徒,亦有人念旧日之恩,持维护之心,但更多的是感叹的时世易迁:眼见着她授上神,赐华簪,眼看着她毁道心,险入魔;天意莫测,凡人尚可求神问香,而神又能如何呢?
而话题的中心,晏和,正一人呆坐,玩赏着一只金簪。双凤摇缠枝簪原是历代天后相传的信物,只是如今皇储未立,二皇子与五皇子势如水火,这簪却已送出了手。
原是以为飞升赐簪是帝后拉拢之意,还曾为此松了口气,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此劫。
寒族既已覆落,此簪也便再没有用处了。
时移事易,昔日之荣宠,今日之利剑。
方知疾风催秀木,若想韬光养晦,清净避世,必要归还好此簪。
病伤初愈,晏和请见了重华宫。
天帝天后二人并居高位,纵使身衣常服,亦显雍容之态,只是一道流光玉珠帘相隔,难见真颜。
阶下少女亦跪伏叩首,素服在身,长发委地。
“晏和自知年幼,德行未全,道心不稳,亦无功名在身,先父母在世时曾多次叮嘱过双凤摇缠枝簪贵重非凡,须处处留意,万般小心,如今晏和失了母家庇佑,素服在身,再无护簪之力,还愿归还此簪,以乞心安。”
皓衣少女的声音一字一句飘荡在华殿之上,冷静克制,却又在提及“先父母”微微颤抖,忍声啜泣,令人动容。
“双凤摇缠枝簪再贵重,亦不及寒氏一族长居孤地,世代镇守边境之功。天赐之物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如今端灵、玉琼夫妇二人御敌仙逝,朕更该厚待于你,何来还簪之意?”天帝威严拂袖,似有不满之意,却又缓缓放软了声调。
“阿和性情温和,自是本宫看着长大,今下时局不稳更应该好生休养,九重天规矩多,本宫许你不必拘着,行止只与在寒山时一般,常来重华宫走走,看看我们老人家也是好的。”天后掀开幕帘,脆玉撞珠,清脆下阶,搀起病弱少女,轻轻拭去鸦羽下的淡淡泪痕。
…
重华宫侍者嘴风最严,没有人知道,晏和去殿前诉了什么,只是有神女见着晏和拿着簪盒进,又拿着簪盒出,便知个大概。
晚间又有使者传旨赐居晏和孚寒殿,追封端灵上神与玉琼神女夫妇二人为端灵神尊与玉琼神后。天帝天后二人之意便依稀明了——纵然寒山惨遭灭门,昔日前景无量的年轻上神道心有损,纵然那支象征着未来帝后的双凤摇缠枝簪也还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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