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因为大叔死了啊。”宇托比亚一边切土豆一边道，“他死前说着什么‘这垃圾教堂就交给你这个死娃娃了’，然后眼睛一翻白、腿一蹬就死了。”

藿璞无语，牧师的任命是非常严肃的，需要经过一系列考核、审查还有辩论，哪能这么草率，宇托比亚这样子去到圣城就算有徽章也不会被承认牧师身份的。

“唐奇神父一直是那个样子吗？”藿璞想起宇托比亚的“餐前祝词”，继续问，“就……对你很粗鲁的样子……”

“大叔他虽然整天凶我，但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宇托比亚笑着道，“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比如抓鱼啊，养鸡啊，做饭之类的。”

藿璞极度无语，哪有牧师教人干这个的，搞得宇托比亚连字都不认识。

“或许确实是因为生长的环境，他才变成这样的。”藿璞看着宇托比亚，不禁心道，对宇托比亚的恶感或多或少转变成了怜悯，“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这么晚了还给我做吃的，不像是坏人……”

“你等一会儿啊，这个要煮久一点才好吃。”宇托比亚把处理好的食材一股脑地往大锅里倒，然后盖上锅盖。

“那唐奇神父有教你背《神典吗？”藿璞抱着对宇托比亚最后的希望问道。

“《神典?”果然不出藿璞所料，宇托比亚对这个词完全不知，“那是什么……”

“啊……”藿璞按着脑袋，她以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无知的牧师，叹息之后，藿璞的怒意又蹭蹭冒了上来，不过这次不是针对宇托比亚的，“唐奇神父究竟有没有做到教书育人的职责！你怎么能连《神典都不知道！在圣城连三岁小孩都能背上几句！”

宇托比亚不大理解藿璞为什么又生气了，他只能盯着她，等她解释清楚。

“唉，既然你摊上个这么不称职的老师，就由我来给你讲讲吧。”藿璞怒火消去后，端庄地坐在凳子上，目光平和地看着宇托比亚，“你可知道神是何等伟大之人吗？”

“知道啊。”宇托比亚想了想，“就是创造一切的，很厉害很伟大的人吧。”

“额……”虽然宇托比亚的解释很粗浅，但也没什么错，藿璞只能补充道，“不只是这样，神是缔造万物之人，亦是启智明道之先驱。他为世人留下了五册《神典，分别是《创世录、《启示录、《美德录、《平安录和《灭世录。而后历代圣皇陛下又撰写了另外两本神典，分别是《圣骑录和《忏悔录，一共七册，记住了吗？”

“记住了。”宇托比亚把藿璞所说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

“你记性倒还挺好。”藿璞招手让宇托比亚走近些，“先一本一本教你吧，首先是《创世录，这可是小孩子都会背两句的《神典。”

“哦哦哦。”宇托比亚走到藿璞面前，与她仅有一步之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你……你干嘛盯着我！”藿璞往后瑟缩了些。

“啊？不是你让我走过来的吗？”

“唔……算了……”藿璞尽量不去看宇托比亚近在咫尺的脸，尽管她一吸鼻子就能闻到少年身上的柴火气，藿璞还是忍耐住了。

她把双手叠在一起，闭上眼睛，放空杂念，用无比虔诚的心灵与无比空灵的童声颂唱道：“那尘土间的卑微生灵渴求着天之甘露，它之初生，它之初愿，它之初翔，于无暇之手而生】。”

藿璞睁开眼睛，她打开叠在一起的双手，露出了其中之物。

一只纯白的蝴蝶。

蝴蝶块头不小，翅膀几乎和藿璞的小手一样大，翅膀上的鳞光白亮，是宇托比亚此生都未曾见过的光芒，明明是那么闪亮，却又一点都不刺眼，而是无比的柔和，带给宇托比亚的双眼温暖和舒适，宇托比亚不禁看入迷了。

“这是《创世录：虫卷的第三句，羽虫】。”藿璞充分地当着一个好老师，“虫卷共有肉虫】、甲虫】、羽虫】三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宇托比亚清醒了过来，他兴奋地凑近藿璞的脸：“好……好厉害！你变出蝴蝶了！好漂亮的蝴蝶！”

藿璞看到眼前宇托比亚骤然放大好几倍的脸，急忙往后缩：“你……你离我远一点啦！”

“哦，抱歉抱歉。”宇托比亚难掩内心的激动，他看着藿璞手中的蝴蝶，“我能摸摸它吗？”

“不行！你给我好好听讲！”藿璞拒绝了，“你说！我刚刚讲的你有听吗？”

“听了听了，肉虫甲虫羽虫。”宇托比亚表示自己还是有在认真听，“我要是学了《创世录，也能变出这么漂亮的虫子吗?”

看到宇托比亚求知若渴的眼神，藿璞心里升起强烈的自豪和满足感，她觉得自己正在把一个不敬神者逐渐拉回正轨。

“可能吧。”藿璞继续讲解，“但是要循序渐进，《虫卷虽然是《创世录中最简单的一卷，但也不是说学会就学会的，一般要掌握肉虫】就得好几个月，更别说更难的羽虫】了，我也还花了好久才学会的。”

“哦，所以是要一步一步学对吧。”宇托比亚明白了，“那我要先从肉虫】学起?”

“对，我先教你背吧，跟着我念。”藿璞把手拿开，她手中的蝴蝶也随之消失，“尘土中的渺小，蠕动于芒烬，盲目而痴愚】。”

宇托比亚有样学样地合起双手：“尘土中的渺小，蠕动于芒烬，盲目而痴愚】。”

宇托比亚迫不及待地打开手，可手心里只有炭火的黑渣子：“怎么没虫子啊？”

“当然没那么简单。”藿璞教训道，“你在模仿的可是当初神明创造世界时的行为，内心必须要对神明有无比的虔诚。”

“虔诚?”宇托比亚思索了一会儿，“要不我杀只鸡去供奉一下?”

藿璞恨铁不成钢地用小手敲打了一下宇托比亚：“你脑子里怎么整天想着你的鸡！而且你怎么能想着用东西去讨神明的欢心呢！你应该发自内心地虔诚祈祷！”

宇托比亚摸了摸脑袋，藿璞的力气很小，打在他身上完全不疼：“额……可是如果有人送我一只鸡，我觉得我会很高兴。”

“不要用你自己的喜恶去揣度神明！”藿璞真是快被宇托比亚气死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被唐奇神父给糟蹋了的“歪瓜裂枣”给拯救回来，“不要耍小聪明，每天花三个小时祈祷冥想，祈祷之前记得吃饱，还要清洗干净身体。只要你心够诚，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学会创造肉虫】了。”

“啊？这么麻烦?还要几个月啊？”宇托比亚一脸嫌时间太长的表情。

“你到底还想不想学?”

“想学想学。”

“那就听我的，从今天开始潜心修行，对神明敬仰，把教堂打理得干干净净。”藿璞觉得自己真是个好老师，不自觉地在宇托比亚面前挺直了腰板，“听明白了吗？”

“哦……”宇托比亚似乎不是很满意，他苦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琢磨着为什么没变出虫子来，“你学会肉虫】花了多久啊？”

“我很小的时候就会了，不记得。但听大主祭说，我基本上是刚会背就学会了。”

“哇，你真厉害。”

“那是……”藿璞骄傲地叉腰挺胸，虽然她早已听腻了周遭之人的称赞与惊叹，但宇托比亚的赞美还是让她很受用的。

感觉自己成功让一个不敬神者回头的藿璞心情很不错，眼前的宇托比亚变得顺眼起来后，藿璞一边等杂粮汤煮好，一边和宇托比亚聊起了天来。

藿璞很少有机会和同龄人聊天，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只有大主祭和兰蛹兰茧两姐妹，所以和宇托比亚聊得非常投入。

“你刚才梦游，都在梦些什么啊？”藿璞有些好奇梦游者的梦。

“哦，我每次梦游都做同一个梦来着。”宇托比亚描述道，“我梦到星空之中有一个蔚蓝色的大球，我就生活在上面，好像是个读书人来着，反正整天都在翻书写东西。”

“你不是不识字吗？”

“对啊，但梦里我确实在写很多东西。”宇托比亚回忆着，“反正就一直写，一直写，那颗蓝球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不过我一个也不认识。然后突然有一天，蓝球毁灭了。”

“毁灭了?怎么毁灭的?”

“每次梦到的都不一样，有的时候是直接裂开，有的时候是被割成两半，有的时候是扭成一团，有的时候是炸出了很多坑洞……”宇托比亚继续诉说，“我想在蓝球毁灭之前逃走，于是我就一直跑一直跑。。”

“原来是这样……”藿璞明白了，“那你成功了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宇托比亚尴尬地挠挠脸颊。

“只是梦而已，那是虚幻的，毫无意义。”藿璞似乎当老师当上瘾了，趁机教导宇托比亚，“神告诫我们，要打开心灵之眼，用爱的目光看待一切，而不是沉浸在虚幻的泡影之中。”

“啥意思？”

“就是让你别纠结那个梦，好好侍奉神明！”

“哎呀，杂粮汤好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尽管藿璞还想说教几句，但宇托比亚掀开锅盖后，杂粮汤的香味迅速让藿璞的舌头丧失了说话的功能，只想好好品尝那锅汤。

宇托比亚给藿璞舀了一碗汤，在上面撒上碎欧芹后递给了她：“来，小心烫。”

藿璞看着碗中浓稠鲜亮的汤汁，还有里面那切成小块的丰富食材，吞了口唾沫，拿起勺子一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一餐下去，宇托比亚和藿璞两个人干掉了一大锅汤，不过其中绝大部分是藿璞喝掉的，最后只剩锅底的一点汤渣。

“你真能吃啊，我还想剩下的汤拿来当明天的早餐。”宇托比亚无法理解地看着藿璞那看起来很平坦的肚子，“你的肚子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的?”

藿璞有些脸红，自己这么能吃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只能挡着自己的肚子，强行搪塞过去：“好了！谢谢你的夜宵，我要回去睡了！”

“哦，你能自己回去吗？我想把餐具洗一洗。”

“我当然能自己回去！”藿璞拿起油灯，临走前点燃了另一个油灯留给宇托比亚，“那我走咯，你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好好修行，只要花几个月你就能掌握肉虫】的。”

“知道了。”

藿璞心满意足，同时也肚满意足地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肉虫】啊……”宇托比亚一边洗碗一边幻想着，“我也好想变只漂亮虫子出来。那句话是怎么念来着……尘土中的渺小，蠕动于芒烬，盲目而痴愚】。”

什么都没发生。

“哎哟，真这么难吗？”宇托比亚看着自己沾满肥皂泡的手，并没有虫子出现，“算了，急不得的，先回去睡觉吧。”

宇托比亚吹着奇怪的口哨小曲儿，把锅碗瓢盆收拾好后，离开的厨房。

宇托比亚没看到，他的袖子里，有只黑黢黢的东西在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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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录，教国法耶“七大神典”之一，记录了神明创世的详细记录。成功掌握即可凭空创造出生命，同时也是七大神典中最难学会的神典，学得《创世录之人会受到教国法耶的极高重视，一般都会被送往圣城之中担任高位。

——桑之国学前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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