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死死盯着那张床,好像盯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红杏转过身来,看见小满,却刻意地避开他的目光,只是对他笑着指了指那床。
第一眼瞧见她铺床,小满便已懂得她的意图,心往下重重一沉,瞬间就被极度的气恼冲昏了头,连晨间在方夫子那里碰的钉子都被抛之脑后。
小满问她:“为什么?”声音不带一点拐弯,冷硬得要命。
红杏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笑着伸手轻摸了摸他的头,又将手朝上举了举,而后摇摇头。
小满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已经大了,再这么一起睡不好。
他鼻头一酸,伸手就把她好不容易铺好的床用力一扯,无理取闹地嚷道:“我不要分开,我不管!“
红杏不睬他,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小满又追上,不管不顾地拉着她,“都习惯了,分开我睡不着……”
红杏轻轻把他的手拿开,心里早已完全打定了主意,坚定地摇头。
小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低着头,语气卑微而诚恳,小心翼翼地说:“只要一起睡,我以后不抱着你,行不行?”
他其实心里并不能确定,她要分床究竟是不是为这个缘由。
红杏一下子脸红得透透的,不晓得是羞还是气,也再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里到了睡觉的时间,他抱着枕头去她那里,红杏却是早早地防贼似的把门拴上了。
无论他敲几遍门,她都无声无息,像是那个方夫子一样闭门不见,他只好灰溜溜地回去。
那张小床,一翻身就是一堵冰冷的墙壁。五月份,屋子里都已有蚊子了,盖一层薄被都嫌热,但是缺了她温暖柔软的怀抱,仍睡不安稳。
小满赌了气暗暗道,分就分,有什么了不得的!结果还是难眠,左右辗转到天明。
自从提出分床,小满总觉得,红杏面对自己时成了惊弓之鸟,只要两人对视的时间稍长一些,她便会悄悄移开眼睛。
他若是再不依不饶地凑近,她便直接起身走人,从脸到耳朵都是红彤彤的。
原本,因为分床的事,他对她多少是有股怨气的,但因着她的反应,却又更生出一种好奇来。
他总觉得,她藏了什么不能被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心里困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但直接问又是绝对问不出来的。
小满算是头一次,见识到了女人的难以琢磨。
为学工的事情,柳嫂又殷勤地来过两回,说是已经跟那铁匠师傅说好了,六月初就领他过去拜师。
小满满嘴答应,红杏却低着头,眼里显出一丝黯然。
她没日没夜地只顾着做针线,那书包却故意被她忽略了,始终搁在柜子里没动过。
那时候,小满心里其实还是不懂打铁和读书有什么区别,特别在方夫子那里狠狠碰过钉子之后,他更是对读书这件事完全没了指望。
但是从她的神色里,小满却仍能觉察出,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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