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想要挣扎,想要狠狠推开,也想骂她,却实在没有力气折腾,太累了,也太倦了。
她身上暖融融的,像小时候摔了跤、受了委屈之后大姐姐抱着自己的感觉,却又不太一样。
红杏更瘦,更单薄,一点脂粉香气也没有,却有一股在太阳底下晒久了的棉被的暖香,让人心里安定。
她突然艰难地开口:“小……满……小……满……”
她的发音难听怪异,比初学说话的孩子还别扭刺耳,一开始甚至都无法辨认出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小满刻薄地想让她闭嘴,忽然感觉脸上潮乎乎的,他要抬头,却被抱得更紧,红杏温热的眼泪一滴接一滴,绵延不绝,全落在了他的脸上。
小满皱了皱眉,终于还是闭上了眼。
那段时间,小满每回从噩梦里无助地惊醒,红杏总在他的身边。
那双纤细的带着一层薄茧的手绞了布巾,轻柔地替他擦去冷汗和眼泪,然后把他揽进怀里。
那怀抱暖得不想挣开,屋子里昏暗,看不清彼此的脸,小满干脆放弃抵抗,只当是又做了另外一个梦。
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候红杏晚上每隔一会儿就要过来看一眼,怕他做噩梦,怕他害怕。
红杏睡不了几个时辰,就要起来烧锅做饭,做完了饭,这一天才刚开始,各式各样的活都在等着她,没有一刻能闲的。
她也才十六,原本瘦弱的身子一天天的单薄下去,被那失血的嘴唇和发髻边上的白花一衬,跟个纸糊的人儿似的。
小满瞧着她,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没有办法对她好一些,甚至说不出口一句软话,给不得一点好脸色。
从早到晚,他总是莫名负着一股气,沉着一张脸,让她滚开,挑剔她做的饭,甚至不愿和她坐到同一张饭桌前。
可是,不管他待她有多坏,红杏总是呆呆的,柔柔的,默默忍受着,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受他的气似的。
又到年关,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了两个人,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
红杏把屋子里里外外清扫过,还是揉了面,擀了皮,剁了馅,包了一些饺子。
小满瞥了一眼她包的饺子,嘴里嫌弃地嗤了一声,“这什么玩意儿,那么难看!”
红杏一愣,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眸。
小满不想看到她,赌气出门去了。
寒冬里,四处一片光秃秃的,人家都在家里过年,也瞧不见什么人。
小满百无聊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
天气很冷,一开始他还拱肩缩背跺着脚硬撑,没过多久,头上脸上都凉凉的,抬头一看,竟是下起雪来。
小满没有法子,一路小跑,又耷拉着头回去了。
红杏笼着手立在门口,满脸呆滞地望着纷纷扬扬的雪,一瞧见小满,眼睛立刻亮了,脸上浮现起柔顺的笑意。
小满不睬她,也不看她,自顾自的进了屋。
仍是冷,但在她面前,他不再蜷缩着身子,而是刻意板起脸,挺直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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