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五十下剑,对沈云归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比起对付家中那些小子来说,沈牧已经算是轻罚。
都说将门虎女,她父兄都是上前线浴血杀敌的人,她又怎么可能手无缚鸡之力。
她本身条件过硬,加之沈牧又罚的轻,是以她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挥完剑,心情颇好,因为用了些力气,早膳还多用了碗粥。
沈牧口里的禁足说得好听,说是禁足,不准她出府,可偌大的定国公府却由着她乱逛。
沈牧不是闲人,又才从战场上下来不久,皇帝时不时就要召他进宫,沈风还和秦砚之就更不用说了,做了探门的主事,短短三个月,凶名就传了出来,最近更是不知道忙着什么,不见人影,否则她也不敢在秦砚之眼皮底下跑去寻香楼。
如今这三人都不在,平宜公主和老夫人都不爱拘着她,剩下的能管束她的沈二老爷,今日也进了宫给那群年纪还小的皇子公主讲课去了,谁也管不着她。
沈云归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美妙。
有沈风还昨晚的话在,她也不操心刺绣的事,美滋滋地用了膳食,预备叫上府里的姐姐妹妹一同去沈芳林的院子里陪她说说话,口信还没递出去,便见有人风风火火地冲进她院子里,满脸急迫。
“五姐,你快跟我去祖母那里。”来人是个俊俏的小公子,模样看着与沈云归差不多大,个子却压过了沈云归,人还没走近,声音先到。
沈府的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老夫人长子沈牧袭爵,出任定远将军,战功赫赫,尚了皇帝胞妹平宜公主。
次子沈故,学识渊博,为太子太师,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但上至宫中皇子,下至户部尚书严大人家那出了名的纨绔小儿子,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句先生。
庶子沈数,虽然有两位兄长珠玉在前,显得他有些不起眼,但也是从外放的地方官一步一个脚印回了盛京,在工部混得风生水起。
还有养子沈攸,不爱官场,甫一成人,便游山玩水,四海为家,至今尚未成家立业。
整个沈府,沈云归这一辈,如今共四子六女。
沈云归院子里这位咋咋呼呼,在她房前直打转,要她同去安盛堂的便是她在这府里唯一的弟弟,沈有木。
“怎么了?”沈云归推开房门,也不着急让迎秋出去递口信了,随手接过盼春准备好的团扇。
沈有木几步过来:“杜献来了!父亲和哥哥们都不在,如今在安盛堂里由祖母接待着,二姐也去了,他肯定又要花言巧语哄二姐回去,祖母拉不下脸和小辈计较,三姐和四姐又都是不会骂人的,我既吵不过,也不能动手打人,只能来找你……”
“说什么呢?”沈云归听见杜献的名字,只愣神了片刻,眉间便迅速拢起一股怒气,听至后半句,又捏着团扇遮住半张脸打断他,“难道你五姐我就是会骂人的人吗?”
沈云归不满瞪他一眼,转身一刻也没耽搁,往安盛堂去。
沈有木连忙跟上:“是是是,我五姐自然也是不会骂人的,只是合理提出质疑并解答问题而已。”
沈云归懒得理会他,一路直奔安盛堂。
院门口的守卫见她出现,知晓她来此的目的,还没等她走近,便有人跑进去通报。
听见沈云归的名号,杜献看了眼沈三姑娘和四姑娘看见救星的模样,只觉得牙疼。
沈云归一进屋,第一眼便看见了跪在祖母面前,低着头做忏悔模样的杜献,再抬头一看,她二姐眼角隐隐还有泪珠。
她暗自冷笑一声,扬起笑容,脚下一蹬,小跑着绕过他直奔沈老夫人而去:“祖母~”
她蹲下身子,扑进老夫人怀里,搂住人的腰,撒娇道:“祖母,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算来,我已经半年没见过你了,你今日也不找我来陪你说说话。”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这会儿来此的用意,仍旧被她哄得合不拢嘴,因着杜献产生的愠怒也消散些,点了点沈云归的额头:“皮丫头,膝盖好了?帕子绣好了?剑挥完了?”
沈云归嘴一瘪:“膝盖痛,手指痛,手臂痛,哪哪儿都痛。”
痛个屁。
她罚跪时膝盖下垫了那么厚一层软垫,睡了一夜,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她刺绣时手指刚扎了两下,帕子就被沈风还拿去了,那么小的伤口,沈四姑娘还大晚上的让人送了自己做的药膏来。
“好了。”老夫人拉着她起身,揉了揉她的手臂,朝着杜献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杜世子在呢。”
沈云归回头,杜献叫苦不迭,嘴角一扯,朝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郡主好,都是我累的郡主受罚了。”
沈云归微微福身行礼:“杜世子哪里话,我做错了事,自然是该罚的。”她笑吟吟地看着他,顺着老夫人的意坐在了沈芳林身边。
沈有木跟着进来,闭着嘴行了礼,安安分分地坐在对面。
杜献等了等,见屋子里没人再开口说话,吞了吞口水,偏着身子朝沈芳林讨好地笑了笑:“芳林,是我错了,我只是太想要个孩子了,你放心,回去你要打要罚我都接受。你我毕竟是夫妻,你总不能一直在娘家住着,让大家都看了笑话。”
他一开口,沈家几人面上的怒气重新聚起,沈芳林的眼前又笼罩起一股雾气,杜献没等到她的回答,却陡然听见沈云归一声重重的“唉!”
她这一声“唉”太过明显,杜献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只能感受着狂跳的眼皮,硬着头皮问道:“……郡主?”
只见沈云归撑着脑袋,故作烦恼的晃了几下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世子昨日可曾不小心落过水?”
杜献心里警惕,神经紧绷,却没搞明白沈云归想说些什么,紧张道:“不,不曾。”
“这样啊。”沈云归轻声道,“我还以为世子昨日落了水,水从耳朵灌进了脑子里。”
气氛凝固,杜献神色僵硬,哪里想不到沈云归是在骂他脑子进水,偏又不好直接反驳,咬牙勉强笑道:“多谢郡主关心。”
“不必客气。”沈云归道,“不是落水,世子都能跪在这里求我二姐去杜府,世子对我二姐的感情,谁看了不说是痴人一个。”
“我……?”杜献张嘴,反驳的声音猛然顿住,有些疑惑地看向沈云归。
这话……怎么乍一听像是夸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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