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捏着笔,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停下脚步立在男人面前冷眼瞧着的沈风还,琢磨片刻,觉得还要再添把火才行。
他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你可能不知道,这刑审室之所以叫刑审室,顾名思义,自然就是用刑审人,这天底下有的刑,什么割鼻挖眼,或是剔除皮肉这些东西,这里都是有的。”
男人的指尖颤了颤,咳嗽两声,吐出口血来,似乎冷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眼沈风还,露出和挑衅般的笑容:“这位大人最好是折磨死我,不然等我出去……”
他后半句没了声音,但在场人都心知肚明,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文官一双眼睛不忍直视的闭了闭,打量了一番男人惨不忍睹的手臂。
刑审室里透着一股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不浓不淡的血腥味,视线也算不上清明,文官往他那手臂上仔细一瞧,能看清的地方要么是已经结痂,要么是血肉外翻,让人心中生寒。
文官顾自打了个寒颤。
只觉得怪不得历代皇帝非要选这些杀敌无数,立了战功的武将做探门主事。
极有可能,因为这些人从战场上下来,手中染血无数,对待生命多少有点麻木,下手,狠。
沈风还对男人把混着痰的血吐在他脚边这一行为没有多大反应,反而上前一步,盯着男人有些愤怒的眼冷声反问:“你觉得你能出去?”
他压下嘴角,估摸着时间,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并不急于用刑撬开男人的嘴问出什么话来:“若再不说,秦砚之就来了。我虽然与他一同凶名在外,但实际论起来,我还是比不过那只笑面虎。”
他的话音落下,文官的笔尖一顿,在纸上落下一小团墨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句话写上去。
男人轻嗤一声,面上仍然端的是不屑的姿态,并未将沈风还的话放在眼里。
干他们这一行的,说白了就是在刀尖上舔生活,沈风还和秦砚之对盛京城里这些大都没见过什么血腥残忍的百姓来说是能让人心生惧意,但对他们来说,在组织里随手一抓,多的是这种手段残忍的人。
沈风还不语,在文官忐忑的目光之下,坐回他身边,摆手示意男人身边立着的人可以下去休息。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目光有意无意地从门口掠过,最后轻飘飘地落在文官身上。
文官身子一僵,心中叫苦不迭。
他也是第一次来干这种活儿,从前来记录沈风还审人的官员今日告了假,他们徐主事随手一指,点了他这个胆小的来。
沈风还看着他干巴巴地将手中写了有半张纸的记录交给自己,也没说什么,随手接过,胡乱看了两眼,不外乎写的是他怎么折磨和威胁的人的。
“真门新派过来的?”
文官忙不迭地点头:“是。”
“良王殿下要来了。”沈风还点了点纸张剩下的空白部分,微微朝门口扬了扬首,“他审人时不喜欢有人看着,你出去休息会儿,剩下的,我帮你补上。”
“?”文官看着沈风还手里的东西有些犹豫,“可是……”
沈风还一个眼神扫过来,轻声问:“不愿意休息?”
“没,没。”文官立即起身,身后的椅子被他的小腿一带,摇晃着就要倒下,被沈风还顺手扶住。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文官心中虽然有疑,此时确实半分不敢多待,只当是架子上的男人方才得罪了沈风还,此刻他要报复回来罢了。
文官不再多言,他没有心思也没有胆子去管这种事,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沈风还将架子上满脸不忿的人晾在一旁,微阖着眼,安心等待一会儿,无聊得紧,忽地撑起身子握住了笔,秦砚之人未到,他已经利落地在纸上落下一行字。
倒不是秦砚之有什么审人时让人不得在场的要求,实在是他们接下来要审的东西不单单只是简单的青楼杀人案这么简单,事及大蔚内奸,便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男人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传来,也不知道那些行刑的人究竟给他抹了什么,钻心的疼。
这样的疼痛,本该折磨得他一直保持清醒,可是此时沈风还不管他,他的大脑难得放松下来,昨晚因为受刑精神高度紧绷而彻夜未眠导致的疲惫感和困意上来,竟然也让他就着疼痛,迷迷糊糊地垂下了脑袋。
直到一盆冷水扑面而来,让他的身子直接打了个颤,带着朦胧的迷糊,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秦砚之随手扔下铁盆,在桌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让他本就因困倦而模糊的大脑有些疼痛,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
秦砚之一张干净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腰间佩了把利剑,剑柄处坠着一只小小的平安结,他扔了铁盆坐在沈风还身旁,捻起一张血迹斑驳的手帕。
男人眸色一暗,看着手帕,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秦砚之冷笑一声:“黄彧。”
他随之满意看见被称为黄彧的男人身子一怔,那双含着暗流的眸子里露出些不可置信来。
“怎么了?”秦砚之问他,“你觉得我们应该查不到你的身份?觉得自己不会死?觉得迟早会离开这里?觉得你宁受刑也不肯供出的雇主和千术楼会保你出去?”
黄彧的眉头越皱越深:“什么意思?”
秦砚之一笑,随意翻看着手中的帕子:“好歹也是在千术楼待了好几年的,这么简单的问题看不出来吗?你和这帕子的主人,都被藏在背后的人放弃了。”
秦砚之将手帕交给沈风还,这帕子还是他一早拿出去看着人洗了一遍,才叫血迹淡了些。虽说颜色不辩,但却已经能看出被故意损坏的纹样和左上角刚好露出的一个“吴”字。
刚好被他们在案发现场找到这么一张带着明显指向性的手帕,秦砚之和沈风还可不相信这只是单纯的巧合。
秦砚之见黄彧眉头越皱越深,陷入思考之中,又换上一副疑惑的神情,笑问他:“怎么?还没想通你有意想设计别人结果反被自己人设计这一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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