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宋子熙还会不会去而复返,更不知道明日众人看着她这副模样时,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只是一下一下地磨着手里的碎片,锋利的裂口划破了她的虎口,鲜血顺着碎片落下来,她也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一般。
外头却再次响起脚步声。
在宁静的夜里,那声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心上,让杜容芷整个人都恐惧得战栗不已,她用力攥紧手里的碎片——直到看见那双青色的绣鞋。
杜容芷绷着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瘫软在地上。
“你用不着紧张。”沈氏淡淡道,“宋子熙的人已经都走了。”
她身上只穿了件暗淡的衣裳,从前保养得意的脸上布满皱纹,打眼看去,跟府里上了年纪的仆妇几乎没什么两样。
杜容芷警惕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沈氏似乎也并不指望她的回答,只看着供桌上宋子循的牌位,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从前为了这世子之位,咱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如今回头想想,委实觉得有些可笑……”
她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自顾自道,“对了,还有件事,你大概也不知道吧……当初澈哥儿坠马的事儿,的确不是意外……只是我怪错了人而已。”
杜容芷蓦地瞪大眼睛,嘴唇抖了几抖,“你……你是说……”
沈氏点点头,“我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图谋的,或许是从他跟傅氏私通的事被我察觉,又或许是在更早之前……”
“什么傅氏……”杜容芷怔怔看着她,“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氏怜悯地看着杜容芷呆滞的脸,“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她笑叹了口气,“我还是慢慢说给你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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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的声音平静得仿佛一口干涸的古井:从她如何发现宋子熙与傅氏勾结,珠胎暗结的丑事;到她精心设下一石二鸟之计,不但弄死了傅氏腹中的孽种,还顺利嫁祸给杜容芷,害她小产几乎丧命;再到傅氏谋害莞儿事败,被宋子熙活活溺死,以及最后宋子熙如何撕掉伪善的面目,胁迫她将留在残留势力悉数交到他手里,以求为宋子澈换取一席安身之地……
她的脸上始终无波无澜,好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可杜容芷却深深地感觉到,这样的心平气和,这样的云淡风轻,若不是经历过彻骨的绝望,绝望到早就心如死灰……根本不可能做到。
“所以你瞧,”沈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其实你才是这个家里最幸运的女人……哪怕宋子循已经不在了,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你一直是他唯一的女人……光这一点,就已经比这世上很多女子强了千倍万倍。”
杜容芷泪流满面地看了她许久,才声音沙哑地问,“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沈氏静静地看着她,忽地笑了。
“兴许,是我太寂寞了吧……”她轻声道,“这些话藏在我心里,不能跟言儿说,也不能跟澈哥儿说……甚至就连我身边最亲近的嬷嬷,也叫宋子熙拔去了舌头……”
杜容芷听得不寒而栗,下意识抓紧破碎的衣衫……
门外却忽然再次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眼见杜容芷脸上没了血色,沈氏慢条斯理道,“大约是你的人到了……”她神情淡漠地向外走,“你总不能明早这副样子见人。”
“……”杜容芷用力抿了抿下唇,干巴巴道,“多谢你……”她一顿,“……多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沈氏脚步一顿,“明日我就要回去了……你若想谢,就多替我照拂子澈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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