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到孟婆那儿讨副皮囊,我送你下界就是。”
“不不不,”梅湄连忙摆手,“我听说从孟婆那儿讨身子便要过完那身子的一辈子,还要蒙上从前的诸般记忆,我不行。”
她要的是自在行游,怎么能被困在一副身子里一辈子呢?
何况忘了前尘往事不仅会耽误冬日散花、被桐素处罚、丢了西池的颜面和身为梅仙的责任,更有可能离见一见子胥君的初衷越来越远。
“倒也是。”子冉君踱步一旁,挽起袖的手搭在冰凉的往生桥上,蓦然回首看向梅湄时,像是穿着大人衣衫的少年郎,稚气欢脱里缠着皎皎如月的清明倜傥,“那不如……寄宿在五哥院里的梅花树上吧,那儿有五哥的仙泽庇佑,寻常仙家途径上空应该发现不了你的存在,而五哥在凡间又是个爱极了梅花的样子,想来也会对你爱护有加,你也能日日看到他了。”
梅湄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只是想看一看子胥君的现状,谢一谢他的用心,没有日日腻在一起的意思,却见子冉君已然抽出了腰间的判官笔,横空书写了一连串的文字,潇洒恣意。
“走吗?”他搁下笔墨,望了梅湄一眼,“我已做了记录,免得土地为难于你。”
若凡间的土地爷们以为梅湄是下凡历劫而故意制造劫数与她,那就不妙了,还是尽早谋划的好。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压根没给她反应的罅隙,梅湄扯了扯嘴角要说什么,又觉得解释自己的动机和尽快去凡间相比实在是无足轻重,便没再提及,只道:“好。”
“好”字的尾音尚留存于天地,一阵猛烈的风就把梅湄吹进了暗黑的甬道里,如跌进阴曹地府时一般,完全没有方向。梅湄突然想起,她似乎忘了问一句:凡间的子胥君还有过往的记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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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纵使说一不二,也未必能事事做得精准无二。
梅湄是在被人搬运的途中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是了,她是在被人搬运,因为此刻她只是一株红梅,或者说,她附身在了一株刚开了几朵花的红梅树上,不能动弹。
至于为何被锁在这株红梅上,几时能解,估计只有施法的子冉君才能知晓。
而她刚刚得到新鲜的三百年元寿没多久,尚不能完全掌握属于梅仙的独有法术,更别提从这株红梅树上脱身了,不过好在,至少成功抵达了凡间。
只是,梅湄有点儿不大欢喜。
那日她落在这株红梅上,天降大雪,足足铺满了整个庭院。这株梅花应当感受到了自己的到来,结出的花骨朵刹那盛放,从花蕊到花瓣,由浓至浅,红得妖冶,如弥漫的血,怕是这世间再好的颜色也描摹不出它当下的风光。
起初梅湄也是欢欣鼓舞的,算它还能认出自己的祖宗,没给她丢人,更叫她见识到了无边曼妙的景象。假如真的有缘,待自己回西池的那一日,就把这株梅树带去将养也无妨,也是它命中的造化。
但后来不知怎的,周围就窜出了沸沸嚷嚷的议论声。
“物极其美必有妖!”
“怕不是修炼成了精怪,来日要吞人血嗜人骨的吧。”
“这谁能说的准呢,还是离远些得好。”
“趁殿下远游在外,赶紧打发了便是。”
……
若当下梅湄能说出话,必要将他们的流言蜚语一句句“打”回肚子里。
她堂堂一梅仙,何时成了梅妖梅精梅怪?又何时要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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