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宣宰帝携一众侍从至江南，骑马过市。

江南秋雾浓浓，灯火缭绕，万家开门张市。

转角，迎面而来的银桂香顺着凉凉的秋风沁人心脾，驾马过一小街市巷，临近一小江，江上布满了游人，渔民的船。岸上打锣的、敲鼓的，各种各样的小摊拉人揽客，商品琳琅满目。放眼望去，浩浩荡荡的人四处密布。

宣宰帝牵住马，见江南之繁华，默然不自觉的下马感受其中。观望四周片刻，又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动。前方几个杂耍团开着场子，最夺目的是几个人站成一排，然后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肩上，如此下去，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三角。在民间，杂耍从来不缺看客，现在正因为看客数量过于多而形成拥挤堵住了前方的路。

瞧着被堵的路，为江南民生所安感到欣喜与欣慰，又觉得自己与热闹纷繁格格不入。

他握住手中的一柄折扇，背着手正欲往回走。回头刹那间，就那眨眼一瞬，岸喧闹，江寂静，风萧瑟。幽幽的江面荡着一艘悠悠的船。

明月下，一女子坐船头，扎得松散的发被风轻轻吹起，今晚的月格外温润。昏黄摇动的灯下，只见一双玉手从宽敞绣着祥云图案的袖口缓缓伸进江中，她前后拨弄着江水，不知不觉袖口被染湿了一大半，她却洋洋自得其乐。此刻，江轻柔地流动着，慢慢跌送着小船，江水都好似含有几分情意。

树木花草间窃窃私语着，赞扬无限春光。心下一沉，那把折扇被他攥紧，窈窕温婉，若隐若现，在他心中连连打转。他淡淡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喷出。尽力地收回那双飘去江中锐利的眼神，继而，他又急促的转身，整顿衣裳而径直离去。

一路纷繁华丽的闹市，他只觉得索然无味，唯有那飘在江中的一抹身影，窈窕温婉、若隐若现，在他心尖环绕久久不能忘怀。

“皇上，皇上。”侍卫跟从着皇上走，表面皇帝像是专注于走路，结果却是出神至极，侍卫在心里酝酿了几分，而又不得拔高声调唤道：“皇上，皇上。”

他猛然回过头，一双眸子仿佛融进夜里，深似潭水。漆黑里而又发散出淡淡的凉薄，似乎又掺杂着几丝被打扰了的不悦。侍卫心下一惊，浑身竟然抖瑟了起来。而了目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凉意，他点头示意侍卫说话。

侍卫随着他眼色的变化忽得松了口气，同时又诚惶低声急忙道：“今夜已深，皇上龙体为重，不宜赶路，卑职已安排住所，皇上，现在可愿移驾。”

闻言，他蓦然抬头，夜半的冷意渗进里衣，顿时觉得冰凉。

可他并不觉得有困意，只感到阵阵空虚在作祟，反而愈加清醒，从未被填满的空洞，在今晚被撕扯、扩大，时而惶恐时而兴奋。

所有复杂的感觉又转化为那江中美人的身影，它的一牵一引，一颦一笑，反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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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娘啊冬娘。”一道清脆的叫喊声从船內传到女子的耳朵里，女子一边应答一边将伸进水中的手与衣袖抽出来。

冬娘整理了一下衣襟，又捏了几把湿水的衣袖，转过身，望着从船内缓缓走出的男子。男子直视着冬娘，冬娘这时的一对水眸里饱含笑意。

“冬娘，夜里水凉，进船內暖和下吧。”

“嗯。”冬娘应下，朝着船门走去，掀开遮挡船门的帘子。船内的炭火正旺，油灯照亮着船内的一切物体。昏黄中，男子静静的望着冬娘，只是一抹红晕悄悄的爬上了他的双颊。

“李郎。”冬娘别过头轻唤道。

男子呐呐道“嗯。”

“我与你……那好事，李伯父可有回应？”冬娘停顿几下，又欲开口。一双眼睛却放光的停在了李郎的脸上，等着他的回话。手不安分的互相搓着，连出气都带着几分期待的紧张。

李郎的眼里被温情渗透，喜悦的调子，轻柔的语气说道：“自是有回应的，爹说，挑个好日子。我家便将你娶过来。冬娘，你我还得再耐上几日。”

“李郞。”冬娘将手堵在李炳欢的嘴上，截主他的话，款款道：“莫说几日，就算几十日，只要家父应允了，此事就算成了，又何必急于这短短几日？”

“冬娘说的是。”李炳欢看着冬娘，越看越欢喜，但心里那分不安越发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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