绀青扶着她回房,一同叫来了好几个丫鬟,都在院中候着,李大夫本是睡着了又被叫醒了,披着斗篷跟着丫鬟出了门。
丫鬟在前面掌灯,雪地路滑,他好几次都险些摔了,赶到屋子里的时候后背都汗湿了,但是手还冻僵了。
“快!李大夫这边,快来看看。”绀青听闻大夫来了,连忙从屏风那边走出来把人带了进去,挥退了屏下的丫鬟。
李大夫走到床边捻着小胡子把脉,把了好几次,眉头一次比一次皱的深,斟酌了好久才说:“气息微弱,又伤了和气。”
“那……那可如何是好?什么时候能醒啊?”绀青问。
“回天乏术,至于什么时候醒能不能醒只能听天由命了,”李大夫又摇了摇头:“老夫觉着是不行了,还是早早命人准备后事吧。”
李大夫说着就起身要走,他深深看了眼床上的人,明明是富贵之相,怎么是个短命的呢?
出了门,迎面飘来的雪糊了他一脸,随意抹了两把便快速冲进了雪里。
房间里,绀青扑在床边哽咽着,她不是自小就在这个院里的,但是做的都是些脏活累活,院里那些老人脾气大的丫鬟们都对她颐指气使,稍有不顺心就打骂她,原以为这种日子要过到她死,没想到有一天院里来了个病小姐。
院里的丫鬟们都恐怕她这个病会传染,有什么要送的,要说的都让她去,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她就发现这个小姐虽然病着,但是心肠极好,特别是云川不在的时候,一点小姐架子都没有。
后来那小姐让云川给她院子里找个贴心的人伺候,那小姐二话不说就点了她,自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脏活累活,那些欺压过她的人见她尝到了甜头就都想往院子里挤,却都被她挡在了门外,一个也没放进来。
在床边趴着趴着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她第一时间就是看床上躺着的人,见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她又耷拉了头,起身往房外走去。
厨房里的小丫鬟看见她都皱起了眉,酸道:“哟,绀青姐姐怎么能来厨房这种脏地方呢?”
“就是啊,怕是攀的高枝断了吧?”另一个生火的丫鬟附和道。
“你别干嘛这么说啊,绀青姐姐现在恐怕是都要担心死了,若是那病小姐死了,她可就要重新回来干着脏活了。”
“啪”
绀青站在她们面前,没说活也没笑,抬手就给了那丫鬟一巴掌,那丫鬟的半边脸都红了,原本吵嚷的厨房因为这一巴掌安静了不少,许多正在做事的丫鬟都抬高了脖子看热闹。
被打的丫鬟反应过来,气得不轻,起身推了她一把:“你敢打我?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以为伺候了几天贵人就真当自己飞上了枝头变凤凰,这里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绀青被推的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淡淡说道:“打你怎么了?打你一巴掌都打轻了。”
“你!”那丫鬟瞪直了眼:“你别以为二殿下不在你就是最大的,你打的这一巴掌我迟早让你还回来。”
绀青颔首:“你现在就可以让我还回来,试试?”
那丫鬟吞咽了一口口水,垂在身侧的手迟迟没有扬起来,说实话她是不敢的,以往她们能随意欺负绀青还是因为二殿下的乳母在,如今二殿下死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乳母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自从绀青去了前院伺候就不常来后院的厨房,就是来了也不进来,就问问药熬好了没,谁知她今日却进来的,恰巧说坏话还就被听了去。
“来啊?”绀青看着她,又往前一步,生怕那一巴掌打不到脸上似的。
小丫鬟咬咬牙,暗自记下,转头扒拉开人群就冲了出去。
绀青见她走,视线扫过其他人,“都没事做吗?”
厨房里的人都如梦初醒,当个小插曲过去了,纷纷埋头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绀青走到药房,看着丫鬟们熬药,她走过去:“好了吗?”
这丫鬟是新来的,药房离厨房近,她刚刚的模样被小丫鬟看在眼里,见着她害怕,小声说道:“快,快好了。”
“嗯,”她应了声:“好了送到西苑。”
“是。”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宁锦姒已经悠悠转醒,睁着眼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了,绀青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这样高兴的走到床边:“小姐,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锦姒回神看着她摇摇头:“扶我起来。”
绀青应了声,把他扶起来,但是眼睛却忍不住红了,往日她就算是再病着也能自己起来坐着,还能有力气跟二殿下拌嘴,如今却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往她身下放了枕头,然后给她掖好被子,就站在床边。
“去把窗户打开,我想看看雪。”宁锦姒的声音轻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绀青一愣,皱眉:“小姐,这可不行,打开窗冷风铁定吹进来,到时候您该冷了。”
“去吧,我想看。”宁锦姒坚持,目光直直打在窗户上。
绀青无奈,把窗打开了一个小缝,生怕冷风进来把屋里子串冷了。
“都打开。”宁锦姒的声音再次传来,绀青低下头思索了一番把窗户都打开了。
一方小窗户,外面的雪确实大的花了眼,除了纷飞的雪看不清别的,冷风席卷了整间房,炭盆都生不起火了。
“小姐,看一会该关了。”绀青走到床边说着。
宁锦姒点头,说道:“妆奁下有一封信,你去拿来速速送去元夏摄政王的手里,切不可耽搁了。”
绀青应声,连忙走到桌子前从妆奁下拿出那封信,封面上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摄政王亲启五个字,她哽咽一声,把信塞到袖子里擦了擦眼角的泪回到床边。
宁锦姒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云川死了,这院子往后可就没主人了,你若想继续留下便留下,你若不想留下便可拿着卖身契离开,院中其他人也一样。”
绀青点头,把窗户关了:“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了,小姐可要过春节?”
春节吗?
是热闹的,她想。
宁锦姒笑着轻轻点了头,她想过,但是不知道她这个身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如今她是油尽灯枯了,等萧煜回到元夏她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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