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儿眨着眼睛问道:“姑爷,她说什么来,我怎地听不懂?”小道士道:“我如何得知?兴许是西域异国方言。”大和尚笑眼看来,说道:“却不是西域,而是东夷,蓬莱之东,有岛名曰扶桑,岛上之人风格独异,慕我大唐风华,渡舟而来。”盈儿不喜欢大和尚,撇嘴道:“我只问她说得是甚,谁要知道她是哪里人来?”
大和尚不以为忤,笑道:“她说得是,少年郎我看上你啦。”
盈儿心下一紧,急道:“哪个少年郎?”
大和尚环眼一扫,笑道:“小姑娘,你猜是哪个少年郎?”
盈儿左右一看,那三位江湖游侠虽都是青俊人物,却称不得少年,大和尚与老道爷更是称不上,唯一之人便是自家姑爷,细皮bnn正是大好少年郎,她心中大急,嘴上却慢悠悠地道:“我才懒得与你说来。吃肉的和尚,说话作不得数。”转头看向老道士,问道:“老道爷,这个大肚和尚是骗人的吧?”
正在这时,坐在左边的三人齐齐起身,朝着老道士和大和尚抱了一记拳,道了声告辞便匆匆离去,辨他们三人去向,也是朝着后院而去。
盈儿不喜大和尚,左看右看,说道:“老道爷,姑爷有伤在身,可不能歇在这儿。”小道士本想说区区小伤早无大碍,但是盈儿一直朝他挤眼睛,而他也不想与大和尚共处一室,便道:“师傅,咱们也去后院看看吧?”
老道士向来疼爱他,当即起身,冷冷地看了大和尚一眼,又把那佛像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败院养鬼,鬼招恶人”
“有鬼?鬼在哪?”
一听有鬼,盈儿吓得浑身直哆嗦,躲在小道士身后,顺着老道士目光看去,越看越觉得那佛像狰狞可怖,越看越觉得浑身通体透凉,紧紧地抓着小道士的衣襟:“姑爷,快走,我们快走,这里有鬼。一个大头鬼,一个大肚鬼。”大头鬼是那佛像,大肚鬼嘛,当然便是这敞胸露肚的大和尚了。
小道士初生牛犊不怕虎,妖怪都斗过了,岂会怕这荒山野鬼,见盈儿吓成这般只觉好笑。老道士老而弥坚自然也是不惧,冷笑一声,大步就走。
三人来到后院,果见后院较前面更为宽敞,院中有株百年老树,枯枝烂条直直撑向天空,风一吹来,东摇西晃颇是恐怖,左右各有一排厢房,两边都亮着灯光,想来已为那二女一男以及三位江湖游侠所占。
老道士带着小道士与盈儿绕过老树走入正房一看,只见屋内陈设早已腐朽,靠墙处摆着一排床铺,被子等物什破败不堪,墙壁上爬满了蜘蛛。
盈儿嘟嘴道:“宽敞倒是宽敞,哪里齐整得来?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
老道士道:“露宿荒野,哪里讲究得了那许多?将就对付一宿,明日一早便起程。”说完,老道士走出屋子,自去旁边屋里歇了。
“老道爷能将就,姑爷可不能将就。”
盈儿撇了撇嘴,见桌上油灯里尚存些许残油,便把灯点亮,选了处靠窗位置的床铺细细收拾了一番。
不多时,马夫薛老三又来,送了两面细软毡子与被子。盈儿把细软毡子铺下。小道士见她把两面毡子都铺了下去,便笑道:“我哪里那般娇贵了,给你自己留一面。”盈儿道:“我不用毡子,毛渗渗的,咯着人痒。”说着,抬头看小道士:“小娘子交待过,姑爷身上有伤,需得好生将养。”
小道士脸上微微一红。
赶了整日路,小道士却不太累,躺在床上一时半会睡不着,便捧着道德经默读起来。盈儿在旁边另收拾了一张小床铺,拆腾半天,她老觉得太脏,想去外面打点水来清洗一下,又怕被鬼给嚼了,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偎在小道士身旁,紧张兮兮地问:“姑爷,您说世上真的有鬼么?”
小道士笑道:“师傅说有,那想必便是有的,你若是怕得紧,便早些歇着吧。”盈儿道:“睡着了便不会有鬼么?”小道士道:“至少看不见,不用害怕。”
“谢谢姑爷。”
盈儿觉得有理,钻进被窝里,过了一会,突然道:“姑爷,您快看看是不是门没关好,风吹进来了,怎地凉嗖嗖的,还黑漆漆的”
小道士扭头看去,小丫头兴许是怕得太过了,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用被子盖着头脸瑟瑟发抖,竟是不觉腿脚露在外面,自然是凉嗖嗖地与黑漆漆的。他心下好笑,说道:“师傅说过,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你都怕成这般,那鬼肯定更是害怕。”
盈儿道:“那,那鬼也会怕黑么?”
“兴许是怕的吧?”
小道士伸了个懒腰,举目向屋外看去,他只有不到一年好活了,提前预知死期的滋味并不好受,桌上的油灯冒着丝丝青烟,透窗望向外面,正好看见院中那株百年老树。
此时天黑如水,更增几分萧冷与死寂,尽管盈儿把门窗闭得死紧,但是小道士依然觉得有些冷,他心想,人死之后会去哪里?黄泉路上奈何桥么?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前世今生,什么都不记得了,空空荡荡在黄泉道上游曳。若是如此,那定然是怕黑的。
“姑爷?姑爷”
等了一会,盈儿听不见小道士动静,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看,却见小道士已然睡下,手里还捧着道德经,一半拖拉在床下。“怎地突然就睡了?”盈儿把经卷捆起来,放在小道士枕头旁边,又把紫虹剑搁在他的脖子下面。
小道士已然睡沉,她却没有丝毫睡意,一会蹲在床边,托着下巴想着心事,一会又忽然蹦起来,窜到窗户前向外东瞅瞅,西看看。
经得小道士那么一说,她已经不怕鬼了,更觉鬼也挺可怜,隐隐还有些捉奇,想看看那鬼物是何模样,是男是女。
这时,屋外老树忽然掉下一截树枝,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糟啦,鬼来啦!”
盈儿大吃一惊,猛然缩头,吓得牙齿不住打颤,过了几息,听不见声音,她心下又怕又奇,悄悄从窗缝往外看,却看不见动静,忽觉脖后冷得渗人,回头一看,桌上油灯一闪一闪,说不出的诡异,她眨着眼睛心想,鬼怕黑,鬼怕黑。伸手把油灯扇灭了,一个箭步窜到小道士床边,想把小道士推醒,谁知小道士却翻了个身,她推了个空。
“姑爷,姑爷?”
盈儿唤了两声,小道士却抱着枕头睡得死沉。黑夜里,小丫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显得格外亮,只见她眼睛转来转去,既想推醒自家姑爷,又怕扰了姑爷好梦,极是犹豫。
过得一阵,外面又响起两声轻微声响,紧接着,窗户格吱一声响。
“唉呀!”盈儿浑身一个激淋,嗖地一下钻进被子里,捂着心口,咬着嘴巴,大气也不敢出。又过一阵,外面悄无声息,就连自家姑爷的鼾声也听不见了,她很是担心,壮着胆子伸头一看,只见小道士仍在熟睡,腰上香囊泛着一层毫光,脖下紫虹剑更是光芒大盛,一吞一吐仿若活物一般。
“姑,姑爷鬼,鬼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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