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躺在里间的胡榻上,双目空张,一言不发,不知是睡是醒。
“白医师,你说腿保不住,什么意思?”刘贤问。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是儒生,有手就够了。”白医师无奈摇头。
“不行,断了腿,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留着腿,恐怕命就没了。”白医师道。
“这双腿,丈量过零陵每一亩田地,我要为零陵留住。白医师,你老实说,他这双腿,是老天爷要拿走,还是你姓白的留不住?”
刘贤这话,等于直接质疑白医师的医术,放在别人,可能会直接拂袖而去。
白医师道:“白某累世在零陵行医,自祖父辈起便是郡府官医,虽不敢说独步天下,但自问南国医馆,未见白石所不如者。也许许都御医能抱住他这条腿吧,但除非能飞过去,不然他这个样子,连南阳都到不了。”
飞机,飞机!刘贤暗暗骂道,这东汉末年怎么就没有飞机呢!
“白医师,是我莽撞了。你再想想办法,人参鹿茸,虫草虎骨,只要你说,就是把零陵,不,把整个荆州找遍了,我也在所不惜。”
“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白某是行医的,怎能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发肤如此,更何况是手足!单是锯腿之痛,恐怕这儒生就经受不住。可事到如今……”
“老白,大郎难为你了。”
刘度说着走进房间。今日之变,正是他已经听邢道荣禀明。
“这就是你颇为器重的计吏蒋琬吧。”刘度问着,踱步到床边,仔细审视了蒋琬一番。
刘贤点头称是,并将此刻与白医师的争执说了,言语间尽是无奈。
“好啊,以吏为师,可以治国。你这孩子走正路了,也不枉你母亲的期许。刘安,把檀木箱子里的药取来吧。”
门外,老刘安的声音轻声应和,不一会,满头白发的老管家拖着漆木盘进屋,将两个陶瓷药罐放在条案上。
刘度拿起其中一个黑坛子,轻轻打开,里面顿时飘出一股刺鼻的腥臭之味。
“老白,这个你闻闻。”
白医师凑近,掩袖轻轻向鼻尖嗅了嗅,又从坛子中抹了一指的量,舌尖轻舔,又在手背上涂开。
“芒萁……鹿角霜……金樱叶……牡蒿……”他仔细想着,但是实在无法将所有用料分辨全。
“使君,这药确是好药,只是成分不明,不敢冒然施用。”
“嘿,连你老白也有不懂的时候。此物名为黑玉龙骨膏,是老夫年轻时在雒阳,一个作御医的故交所赠,当时治的就是腿伤。”
刘度说着将白医师叫到床边,指着蒋琬的伤口,回忆着药膏的用法。如何外敷,涂抹何处,用量频次娓娓道来,白医师则频频点头称是,似乎是验证药效一般。
“此药单是味道,便已经是天下奇药,绝非常人所制。使君不弃,可否写一封书信,为小人引荐此当世大才,小人欲拜其为师!”
“得了吧,不是老夫吝啬,此人多年前已经看破名利,不在雒阳侍奉皇帝了。当不当世也不得而知,别说写信,就是人在何方也是不知。将来有幸得见,在为你引荐吧。”
那白医师听了,心中仿佛失了魂一般失落。捧起药膏,又仔细端详着伤口,不住赞叹着御医手段的高明。
“白医师,是不是这腿就不用据了?”刘贤问。
“不用了,不用了。莫说去腐活血,就是生血续骨恐怕也非难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刘贤问道。
“只不过用药前,需用钢刀将腐肉生生刮去,险要处甚至是刮骨行刀,恐怕这小小儒生受不了痛。”
刮骨疗毒?刘贤只恨这医师姓白不姓华,否则一切都迎刃而解。
“这也不怕。”刘度指了指漆盘中另一个棕灰色陶瓷药罐。“用这个,也是他给的,可以缓解痛感,就是锯腿恐怕也不觉得疼。”
“天下还有此等神药?!”白医师连忙将那棕瓶子捧在手心,如获至宝一般仔细端详着,念出了瓶封处阴刻的药名。
麻沸散。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