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格雷是伦敦监察委员会负责监督工厂的理事会议员,五十来岁油头粉面的老头儿现在很不爽,去年颁布的《济贫法修正案害得他不得不按规定,陪同教会视察使用了学童的工厂,尤其是出了事故的工厂。
这一年,他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出了事故的工厂中考察,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去往下一个工厂的路上,只有最后三分之一的时间能让他泡在妓院让妓女安抚他受累的灵魂。
尤其是这个曼彻斯特纺纱厂,半年前才发生了伤人事件,好像是一个女工差点儿让勤劳勇敢的监工断子绝孙,前两天又死了个女工,而今天明知道他们要来,竟然都打扮得像一群强盗了!
这个格里格可真是个废物。只是话到嘴边他是不能这么说的,毕竟格里格家族可是给他送过上百英镑了。
“格里格先生,您的这些工人为什么脸上都蒙着一块布呢?这个可很不雅观,万一有什么坏人潜入进来,没有人能分得清楚吧?”
这下倒把格里格给问住了,昨天视察的时候见这些工人脸上蒙着块布,他可没兴趣关心这些事情,只要产出纺纱数目没错,他们就是要一丝不挂也没什么大不了呀。
幸好郑三贵作为老资历的机械工人也陪同在格里格旁边,他的作用本来就是解释一下生产流程,连忙接过话说道:
“各位老爷,这是我们车间新来的工人交给大家的方法,过去有很多工人莫名其妙得病,还会咳嗽,他说就是因为纺纱车间里棉絮会乱飞,吸入了肺里造成的。用一块浸水的布就能很有效的阻隔掉空气里的飞毛,我们试了一下,真的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咳嗽了。而且咱们工厂进出管制非常严格,外人是进不来的。”
郑三贵抢答得很及时,也很得体,格里格听见郑三贵回答了问题也没多说什么。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上帝保佑,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让工人们不得病,那可真是个好办法,我会告诉主教来赞美这样的发明!约翰格雷先生,你也把这个方法让其他纺纱厂照做吧,好吗?”
说话的是这片教区的神父理查德,他就是教会指派陪同监察委员会视察这片区域的人。
“尊敬的神父,这可不见得是好事,用布蒙着脸的都是小偷和强盗,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自然有上帝保佑,哪儿用得着蒙面呢?”
趁早打住吧!约翰格雷可不喜欢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果被上面的人知道真的有效果的话,那些装绅士的家伙保不准还真会信了,万一出个什么法令,岂不是又要多出来一堆规矩呢?到最会只会连累我有要检查一大把东西。
以上帝之名堵上神职人员之口!想到这儿,约翰格雷对自己的聪明才智简直佩服不已。
只是专业神棍可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对付。
“约翰格雷先生,我想跟您讲一个关于上帝的故事。”
没等约翰格雷应声,老神父开始了他故事,
“在很多年前,有一个虔诚的信徒遭遇大洪水,落水了。他无比坚信上帝一定会救他的!”
“阿门”,众人阿门道。
“阿门,当一块大木头从他面前飘过,他没有去抓,因为上帝还没有来救他,当岸边的人抛出绳子给他,他没有去抓,因为上帝没有来救他。当他顺流漂到一个大瀑布前,眼看他就要淹死或者摔下瀑布而亡了,有一块露出水面的大石头堵在他的面前,他躲过去了,因为上帝没有来救他。”
“后来,上帝一定去救他了吧?”
约翰格雷不清楚这个老神棍要说什么,总不至于说没有上帝吧,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并没有,后来他死了。”
……
“啊?”
“怎么会这样?”
见众人有些诧异,神父理查德没有卖什么关子,接着说道:
“虔诚的信徒死后去往天堂,见到了上帝。他问上帝为什么不去救他?上帝说我来了呀,我派了木头来救你,我又派人扔绳子给你,到最后我用石头挡住你,但是每一次你都没有接受呀。”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世间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而接受与否就是人们自己说了算了。
约翰格雷面色阴沉,但明面上可不敢顶撞上帝,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他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回去后汇不汇报,上帝可管不着。
神父顺着刚才的话,轻轻松松又讲了半个小时,见众人一副心领神会,感慨上帝无限慈悲的样子,这又算作一次成功的布道了。
“对了,那个发明这种方法的工人叫什么名字?上帝一定亲吻过他的灵魂。”
神父向来是不吝于赞美,尤其是赞美有利于传播上帝伟业的信徒,至于这个人到底信不信上帝并不重要。
“神父大人,他叫郑华,是我的侄儿,昨天才到工厂来工作的。”
“你叫他过来,我们有事要找他。”格里格明白神父的意思,既然都是被上帝亲吻过的灵魂了,自然得让神父见一面。
郑三贵到另一个车间寻到郑华,去繁就简地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三步并作两步地拉着他到了格里格众人面前。
“我的孩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郑华面前这个说话的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身黑袍教服极为贴身,修饰出毫无赘肉的挺拔身姿,领口一抹白布彰显出神职人员的庄严肃穆。
这身打扮在前世的美剧很常见,毫无疑问,能随便见着个人就喊儿子还不挨打的,都是神父。
“神父,我父亲就是在纺纱厂得了肺痨去世的,而且很多工友都会咳嗽,我想原因肯定跟工厂有关。您应该也能发现,车间里有很多细小的飞毛,这也是跟车间以外的空气唯一的区别,所以只要想办法不让这些飞毛吸进肺里自然就不会得病了。用一块湿布挡住口鼻,随着呼吸就能把空气里的飞毛沾到布上,这样即挡住了飞毛又能正常呼吸。”
神父理查德投出赞许的目光,一个工人能动脑筋想问题,说话还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真是个有活力的年轻人。转念动起了考验郑华的心思,问道: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解决方法也很简单。不过,用布裹着脸看着有点像强盗,工人忙碌起来的时候也会不方便吧,万一这些布从头上掉下来缠到机器里,还可能会有危险。假如有的工厂管理不严格,蒙着脸大家都认不出来,岂不是可以随便进出了?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糟老头子坏得很!约翰格雷站在旁边暗骂不已,那不是我刚才说的吗?你个老东西这是又要闹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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