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金都。
为了挣钱,全世界各式各样的人汇集于此。
迦南来这儿不是为了挣钱,但现在非得搞点钱不可。
他浑身上下家当,只剩不到一百银豆。
银豆是在金都流通的一种虚拟货币。
金都是不收别国钞票的,任何消费都得靠这种虚拟货币来支付。
中午,迦南在街边的中式快餐店吃了一顿。
两菜一汤,饭管饱。
一共花了两银豆。
按汇率换算,一银豆约等于一块三人民币。
也就是说,这餐饭只花了不到三块钱。
这样的价格即便是在中国的十八线城市都不敢想象的。
难怪那么多人往金都跑,原来那句流传盛广的至理名言是真的。
“打一天工,能玩七天。”
现在一看,果然是真香。
迦南所在的地方叫玛雅区,穷人们呆的地方。
在金都的华人习惯把它叫作“妈呀区”。
谐音是一方面。
主要是住在这里,就真的只能叫一声“妈呀”,简直生动形象。
眼看天快黑了,迦南找到了华人口口相传的“老巢”,这是沿河而建的一大批建筑群,专门提供住宿。
五银豆一张床位,折合人民币差不多八块钱。
迦南已经把期待值压到和价格一样低,但被人领到房间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妈呀”。
只怕住惯黑心工厂脏乱差宿舍的,来到这里也会捏着鼻子转身走人。
房间不大,灯光昏黄。
上下铺的结构,一共塞进四张床位。
脱漆的绿色墙面上挂着性感艳星的海报。
三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围着小凳子斗地主。
其余人窝在床上,捧着手机。
“新来的……”领路的小哥带着迦南,笑眯眯的跟房间里的人打招呼,又朝他一指:“差点住进黑人窝。”
迦南也是才知道,原来在金都住宿也是有讲究的,不同人种有各自的地盘。
不过屋子里兀自爆发出的大笑声,着实还是令迦南愣了一愣。
其中一人看着领路的小哥,对迦南说:“那你得好好感谢鸭子,不然今晚你的雏菊怕要变向日葵。”
又有人说:“怕什么,说不定小哥专门找过去拼刺刀的!”
“拼个毛,人家有人种优势,我在澡堂见过的……”说话的合掌比划了一番,“妈的,真就矿泉水瓶粗!”
大家笑的更疯了。
鸭子拍了拍迦南的肩,“跟着老哥们好好学,不出三天保你从猪崽变成大神。”
外地的游客,和那些来金都体验生活没三五天就回去的,被统称为猪崽。
而长期留在这里讨生活的,一律自称为金都大神。
大神们是瞧不起猪崽的。
等鸭子走后,迦南发了一圈烟。
打扑克的一个刀疤脸,问:“跑路来的?”
迦南说:“来挣钱的。”
刀疤脸眯了一口,一下精神了:“兄弟,你可来对了,这是好地方啊,躺着都能捞到钱。”
聊到老家,迦南说到自己是江城人时,一直窝在床铺里玩手机的男生突然搭腔道,“我也是江城的……你哪个学校啊?”
这人把身子从床铺的阴影里探出来,迦南才认清他的模样。
一张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十七八岁的脸。
眼神给人一种少年气的单纯。
迦南答道:“天中。”
那个叫小武的男生更激动了:“我也是天中的,你班主任叫啥啊?”
见迦南没有回答,其他的老哥们全都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小武一下子急红了脸,知道大家在笑他瞎编。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迦南倒有点觉得对不起这兄弟,因为他才是瞎编的那个。
这时门“吱吖”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身形削瘦,脸色苍白的男孩。
刀疤脸立马起身,“哎哟,我好兄弟来了。”
刚才刀疤脸就提到,这房间今天不收人了,要给他好兄弟留一张铺位。
这男孩游戏里的ID叫望明月,大家都叫他明月桑。
听刀疤脸说,在金都的华人区,明月桑也算是一号传奇的人物。
据说一手亚索玩的出神入化。
迦南递过一支烟,明月桑咪了一口,脸上露出舒坦的表情,对迦南说:“好烟啊,兄弟最近行情看来不错?”
迦南心想,哪是什么好烟,十九块钱一包。
但拿来与三十银豆一桶五百根的金都特产而言,确实是顶奢侈了。
刀疤脸接了一句:“这老弟是新来的,不知人间疾苦啊!”
有人问:“明月桑,今天日结干的咋样啊?”
“赚了六百,黑心中介扣了老子一百!”说着,明月桑开始骂起中介的娘。
“人家能给你一份人上人的工作就不错了,我几天没抢到活……再这样,我得卖身了。”
迦南有些吃惊,问:“什么工作,一天能赚六百银豆?”
这何止是打一天工,玩七天。
按照三块钱一顿饭,八块钱睡一晚来算,简直做一天事,可以躺一个月。
明月桑回答道:“就是搞快递。”
金都是没有物流的,大多数快递都是网购从境外寄过来。
所谓的快递不过也就是搬运工罢了。
过海关集散地后,根据快递的地址,把不同的货搬到金都不同区。
一般都是到集中点后让客人自己来拿。
有钱人自然例外,他们身边可不缺跑腿的。
“这事去哪找啊?”
迦南一问完,大伙都笑了,又好好给他进行了一番大神教学。
金都的工作主要分三种。
第一种是日结,也就是“人上人”的工作。
有很多种类。
但最吃香的还是体力活。
比如说分拣快递,或者是到工地搬砖。
当天做,当天就结钱。
行情价是五百银豆起步。
但这个工作要干的人特别多,得靠抢的。
第二种工作就是拉人头,抽提成的。
用俗话说,就是自己给自己打工。
而第三种,也就是最下等的,到娱乐场所做服务性工作。
比方说酒店和赌场。
即便这样的工作月薪不比日结低,还稳定轻松,不用劳神费力。
甚至小费收入也相当可观。
遇到阔气的客人,随手三四百美金的小费也是常有的。
但这并不妨碍大神们对此嗤之以鼻。
因为这一行只招长工,至少三个月起步。
这等于捆绑了大神们的人身自由,违背了那一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格言。
大神们把这行统称为卖身。
一个人都沦落到做长工了,这样和国内的社畜有什么区别?
迦南琢磨着去干什么事合适些,明月桑把手伸来一搭:“打工能有什么前途,明天带你去上网,哥教你玩亚索!”
那晚大家聊到夜深,慢慢的都没声音了。
这里环境确实差,但迦南睡得格外香甜,比他这三年里哪一天都睡得好。
主要是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果然陪伴确实是能治愈人的。
清晨醒来,昨晚的刀疤脸和打牌的几个老哥已经不见踪影了。
屋里就剩明月桑和那个叫小武的年轻男孩。
迦南问:“日结的工作去哪找啊?”
明月桑打着呵欠道:“兄弟,别想了,这会肯定被抢光了……”
说着,他指了指空荡荡的上铺:“老哥们五点就起床去排队了,妈的,闹钟把我吵醒了!”
迦南在床边坐下,问:“那还有啥事可干啊?”
明月桑问:“兄弟,打工能让你发财吗?不能!干活什么的都是歪门邪道,去网吧才打游戏是正经事!”
迦南见他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有点忍俊不禁。
这时小武接上话头:“明月桑,你今天去上网吗?一块啊!”
明月桑懒洋洋的起身把衬衣穿好,回头问迦南:“你Lol打的好吗?”
迦南答:“还行吧?”
明月桑问:“国内什么段位?”
“就钻石。”
见明月桑邹眉露出“不行”的表情,迦南想说些什么,但忍住了。
小武说:“要不你今天跟我们去上网,明天起早点再去干活?”
迦南摇了摇头。
明月桑好像是看出迦南囊中羞涩,抬手往他肩上一搭,“一块去吧,兄弟我请你。”
迦南本来觉得不好意思,但看着明月桑真情实意的样子,自己要是再推脱就婆妈了,便答应了,笑着问:“那你要教我玩亚索吗?”
明月桑说:“今天不行,我得去冲门票。”
“我也冲……”说着,小武欲言又止,生怕明月桑误会了什么,又说,“不过我打的也不怎么行,上回冲到第七局,就给人家宰猪了!”
“没事,咱们待会去一块双排,哥至少带你保个底。”
小武苦笑了一下:“我怕我坑你。”
“被自己人坑,好过被别人坑。”
听的这一句“自己人”,小武明显感动了。
迦南看着明月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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