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珍是上次大选朝鲜国为乞求大周庇佑进献的王室贵女,进宫便封了婕妤,今年也才十八岁,长得皮肤白皙,脸盘略圆似有婴儿肥,只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是灵动,使她整个人变得生动起来。也许是思念母国的原因,虽是充入大周的后宫,然却整日在后脑盘着一个朝鲜发髻,一根长长的发簪别着,让她在清丽中便多了异国的风味。
或许便是因着这点子独特的风味,皇上便点了她吧,皇上这是想要再次雨露均沾吗?还是仍然在跟娘娘赌气,若是赌气,这可赌得够大发的,皇上若“赌输了”可有得受了,王宝杂七杂八地想着便到了李婕妤的储秀宫。
储秀宫在贵妃的万安宫之后,正殿还没有人居住,只左右偏殿住着李婕妤和大皇子凌禥的生母王淑媛,这两年多后宫除了皇后大家都无宠,人人没有便会少了争斗和算计,加之李婕妤每日帮着王淑媛照看孩子,关系处得极为不错。
王宝来宣旨的时候,李婕妤和王淑媛还在津津有味地议论着今早在慈宁宫的事情。
“姐姐,我听说今早皇上抱着大皇子、二皇子亲得不得了,跟前的娘娘们羡慕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依着妹妹说,姐姐只管抚养好大皇子,福气还在后面呢。”李婕妤不无感慨地说,羡慕别人的同时,也为自己没有这么好运而失落,为何自己的肚子没有这么争气呢。
以前皇上一颗心都在皇后身上,对皇子公主并不怎么看重,大皇子出生,王淑媛也没有母凭子贵,连个一宫主位的嫔都没有升上去;身为大皇子的生母,比二皇子和公主的生母都还矮两级,虽憋屈却也减少了各宫娘娘们的关注,她们母子也就能平平安安的在储秀宫里过日子。
今早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一举,让王淑媛心中充满不安。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大皇子若得了皇上的青睐,她害怕以自己的地位保不住大皇子的抚养权,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令她深深不安的是她们母子的性命难保。
王淑媛自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没有真正开心过,眼下李婕妤又一次提起,眉眼间便攒了轻愁。
“圣旨到——”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这功夫会有什么旨意,不会又有什么?其实,按常理来说,这功夫已经掌了灯,各宫门已经下了钥,没有急事确实不会有旨意了。
但是,今儿这事儿对皇上来说就是急事了。
“请李婕妤接旨——”敬事房总管张传林拖着的长音再次催促,声音有些紧涩,他虽是躲过了一劫,然此时心里还哆嗦着,想着回头要好好给王总管上上贡,将自己收藏的老本拿出来。
李婕妤听到自己的名号,忙慌慌张张地被宫人搀扶着出了王淑媛的寝殿,院子中已经等了一溜的敬事房太监,提着羊角宫灯。
李婕妤心中有些紧张,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喉咙口,自己的殿中已经设好了香案,她定了定心神,端肃地在香案前跪下。
“宣李婕妤今晚侍寝,准走宫,钦此——”
走宫便是妃嫔在侍寝的时候,不需要脱光裹了大氅让驮宫太监背到龙床上,这可是莫大的脸面。
李婕妤整个人石化在当场,深深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婕妤,快接旨啊,皇上宣你侍寝呢,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呢。”李婕妤的侍女兴奋地催促到。
李婕妤这才醒过神来,忙谢恩接旨,管事姑姑随即奉上一个大大的荷包,张传林掂了掂,满意地笑了笑,“婕妤快些准备吧,您是这宫里妃嫔的头一份,显见得了皇上的青眼,回头别让皇上等着急了。”
这话便是在提点了,若皇上等急了,没准好事变坏事了。
李婕妤沐浴、更衣、梳妆、熏香才一刻钟,等收拾停当出来,照常后脑发髻插长簪,簪头一堆红翠相称的珠宝,额际发线上垂坠的链子也镶嵌了一颗红玛瑙,让她的容色在清丽中多了几分贵气。
李婕妤外面披了一件月白的披风,看不到里面服饰,即便这样也不由让等在院子里的王淑媛眼前一亮,她看着李婕妤缓缓走到跟前,恍惚扯出一个笑脸,“妹妹好颜色,皇上定会喜欢的。”
李婕妤弯腰施了礼,说:“姐姐,我有些害怕。”
“莫怕,皇上召幸后妃,天经地义,再说,今儿是你,明儿便是别人了,有什么可怕的?”
“婕妤,时辰到了。”敬事房的引路太监催促到。
“去吧,没事的。”王淑媛握了握她的手,很快放开了。
李婕妤坐上门口的肩舆,晃晃悠悠地从长街被抬往皇上的寝宫,到了偏殿,御前的宫女给婕妤又检查收拾了一番,伺候的太监喊了一声“承旨”。
“进来吧!”寝殿里传出威严的一声,李婕妤心里不免又瑟了瑟,挪动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臣妾叩见皇上。”李婕妤恭敬地跪在地心儿,一颗心到了嗓子眼,好在还能力持声音平稳。
“起吧!”此时的男声已然低沉了几分,少了些冷肃。
李婕妤站起身来,强迫自己微微抬头,皇上坐在南窗长榻上正看着一本书,一张侧影剪裁合度,眉目舒朗,鼻梁端挺,皇上眼下歪着身子斜倚着引枕,她感到很奇怪,本该悠闲的姿态,却硬让她品砸出了点狂放。
她正好奇打量皇上,不想皇上恰转过头来看她,她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心头突突急跳起来,一双小手在前襟下微微汗湿。
此时,皇上看着眼前的李婕妤也愣了一息,她上身是杏黄色镶领暗纹则高利,配一条宽大的杨妃色长裙,袖口镶有跟长裙同色的绸缎边和银丝滚边,这些镶边上遍洒着着淡黄色绣花,一双绣花的勾背鞋堪堪露出点点金色的翘尖,这身朝鲜贵女的打扮,此时在皇上的眼里格外新奇。
眼下皇上并不着急就寝,“你来我大周已近三载,可曾想家?”
“回皇上,臣妾自小便被专门教养,以备充入皇上后宫,所以,在臣妾的心目中,大周是臣妾的归宿,臣妾一颗心全在皇上身上,并没有空闲过多思慕家乡,即便偶有夜梦,也是回到小时刻苦学习,唯恐稍有疏懒,业荒于嬉,以至在皇上面前失仪失德,惹皇上不快。”
“哦,你都学了些什么?”皇上的眉毛挑了挑。
“回皇上,臣妾除了学习大周的规矩礼仪,琴棋书画略都懂点,也读了几本书认得几个字。”
皇上心中撇了撇嘴,倒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这些咱们大周的姑娘岂能比你差?皇上的脸上一时有些倦怠。
“你们本土的东西,你擅长些什么?”
“臣妾的舞蹈自小练习,虽称不上擅长,但多少能看一眼。”
“好!今日朕倒要好好瞧一眼。”皇上一时来了兴致,“王宝,传教坊司朝鲜进献的乐工。”
王宝领命去了,不多久,四个乐工便低着头鱼贯而入,他们拿着弦琴箫鼓进来,脚下却并无一丝杂乱沉重之声。
皇上此时仍然歪着榻上,李婕妤仍是站在地心儿里。
见到乐工们进来,李婕妤便说:“那臣妾便献丑了。”
李婕妤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稳定了下紧张的情绪,跟乐工们点了点头,随着悠扬的音乐一起,李婕妤双臂柔美划圆手,柔和而悠长,勾背鞋一点,轻轻抬起一只脚,身姿柔婉袅娜,如仙鹤展翅,如柳枝拂水;随着鼓点的逐渐加快,李婕妤的舞步腾挪跳脱,静中有动,柔中带刚的舞步恰似轻灵高雅的白鹤,活泼潇洒;鼓点越加细密,李婕妤在屋子中尽情旋转,阔大的绯裙飞起来,连成一片红色的光晕,一圈圈荡开去,令人目眩神迷。
突然,鼓点戛然而止,李婕妤的舞步顿然在皇上侧前收住,手臂高举在头顶缓缓收拢,缓缓蹲福下去,犹如立在岩石上的仙鹤慢慢收拢了翅膀;最后蓦然一个摆头,将自己的白嫩微尖的下巴落在肩膀上,抬眸看向皇上。
含情脉脉的一刹,石化的心也要被融化了,皇上微微乱了呼吸,起身将李婕妤拦腰抱起,走进内室,乐工们弯腰低头却行出去。
李婕妤抬起一双玉臂轻揽上皇上的后颈,皇上竟然一滞,脑子中却突然闪现皇后泫然欲泣的双眸,莫名有些心虚,随即便对自己有些不屑,真是见鬼了,于是甩甩头,闭眼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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