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活了。”

他蜷缩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里，尽量为少女腾出空间。

他们出车祸了，坐的大巴车大半夜摔下山崖。

结束了被呼来喝去改剧本的剧组生活后，他迫不及待地踏上来往景区的大巴车，因为是淡季而且还是傍晚上车，车上只有他跟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少女，司机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传出了。

尽管双腿被什么东西插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想给这个已经陷入绝境的小姑娘带来更大的恐慌，

“为什么?”

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小声抽泣，“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明明从高中到大学整整七年的感情，我为了考去他的学校还复读了一年，他说不爱我了就不爱我了。”

小姑娘的抽泣声越来越大，“朋友都劝我，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等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发现现在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我这么伤心。”

“放屁，他们说的话全都是放屁！就算是以后我不伤心了那也是以后的我，现在的我只觉得很难过，难过到想要去死。”

“呵呵。”

“你笑什么！”小姑娘有些不满，她把埋在自己心底最深的感情说给一个陌生人，得到的确实嘲笑。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就算我很可爱又有什么好笑的。”小姑娘嘟囔。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小孩，他的妈妈因为生下他难产死了，他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去城里打工不小心从正在贴瓷砖的外墙掉下，也死了。

村里的人都骂他是扫把星，小伙伴编各种恶毒的打油诗骂他，孤立他，他越来越觉得活着真的很没意思。他问相依为命的奶奶，他到底为什么还要活着。

奶奶是个没有文化的人，连看打小鬼子的电视剧还要他解说，看着他那双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睛，摸着他的头心疼地说，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就活着看看嘛。”

“没了？”

“没了。”

“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说些大道理劝我呢。”小姑娘撇撇嘴，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道。

“说大道理你会听吗？”

“不会。”

“那就活着看看嘛。”

沉默了一会，小姑娘问道：“后来，那个小孩呢？”

“他决定听奶奶的话，就试着活着看看，他一边看各种小说音乐，电视电影，沉浸在其中的故事里，一边慢慢长大。突然有一天他就不想死了，他想活着，想长生不死，想永远沉浸在那些故事里，想告诉别人不要死，好好活着。现在嘛，他正跟一个因为失恋想死的可爱姑娘待在一起，还大言不惭地劝她不要死。”

“哼。”小姑娘鼻间传出轻哼。

又过了一会儿，小姑娘呢喃，“大叔你真可恶，把我说得不想死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明明刚才一点都不害怕的。”

“一个普通人，在没有吃喝的情况下，能存活三天，在有水喝的情况下，能存活七天。人类，可是异常顽强的啊，我的口袋里还有一瓶上车前买水，你要相信，我们国家的救援队可是很强大的哦，绝对能在我们喝完水之前找到我们的。”

“嗯！我相信大叔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姑娘依偎在她的大叔胸膛，贪恋着那一丝温暖，睁开眼睛，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已经感受不到半点水流的声音。

“大叔，水喝完了，我们真的能获救吗？”

“能。”一声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声音飘在空中，只要不集中精力，就捉不到耳里。

“大叔，我已经忘了前男友长什么样了。真可笑，我居然为了一个不记得长相的男人寻死。”

“大叔，原来七年的感情真的可以说忘就忘的。”

“大叔，你怎么不说话？”

“大叔，我好像喜欢你。”

“大叔，出去以后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大叔？”

小姑娘摸索着，用手触摸到他的脸庞，将小脸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这是什么？如同一块老树皮，干涩，粗糙，不含任何水分。

“大叔!你没有喝水对不对！你说话呀！你不是说要活着试试的吗！”

“你说话呀！”

“还有人活着！”

外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叫。

很快，一缕光亮，照进了封闭已久的车厢，穿橘黄色救援服的救援者还没来得及安慰，就看到了让他沉默无言的一幕。

绝望的少女哀嚎着，死死地抱住一个干瘪枯瘦的男人。

只喝水，能活七天。不吃不喝，能活三天。不吃不喝，大腿动脉出血，活到少女得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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