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没落,就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等云瑶开骂,先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嗨,瞧我说什么呢!”
云瑶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心情也没有刚刚那么不好了,这些前尘往事,都早已过去了,她在这种事情上伤春悲秋没有任何意义,人活一世,还是得捡着可以尽人事的事情先做着。
至于其他,那也就只能顺应天意了。
“等我到了临安,也该去醉花楼瞧一瞧才是。”想到自己母亲既然是醉花楼的花魁,那必然也是风极一时的人物,云瑶心里,是有些敬佩的。
石安嗤之以鼻:“你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你的清誉名声,说不要就不要了?而且宣武县你都没出去过,你去的哪门子临安呢!”
“我是要去临安了。”云瑶见既然聊到这里了,也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虽是抿嘴笑着,但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苦涩:“二伯父来信,明年陛下选秀,我的名贴已经递给了内侍监。”
她说完这话,原本还想说,若是石安能有命逃脱追杀,回到临安,他们也许还有见面的时日,可刚刚说了选秀一事,石安的表情便僵在脸上,仿若木石雕塑一般。
“你怎么了?”云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石安的肩膀,石安面露不解:“你?选秀?官家子?”
果然,他也觉得这事儿不可信,也不怪他,自己拿到书信的时候,也怀疑是不是名字写错了,可云家大房三个女孩子,云浅、云盏和云笺,错哪个都错不到自己的头上来,况且老太太和许夫人的来言去语,又有许映南佐证,这件事是板上钉钉,容不得她异想天开了。
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于是她点头,确认了这件事。
奇怪的是,石安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甚至垂下的目光,像是在思考什么,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重新抬起头,又斟酌了几番,方才开口:“你,想去吗?”
他这样一问,倒把云瑶问笑了,看起来,世间的男子,是极少能明白女子的苦衷的,去或者不去,哪里容的了她去想:“宣武县的云府,临安城的江毅侯府,大内的皇宫,哪里都不是我想去的去处,可哪里也不是我能反抗的去处,女子一世,便是风吹到哪里,就停在哪里罢了,哪有什么我想不想的。”
她这话说的悲凉,可石安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他抿紧嘴唇,正色起来:“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和我一起走。”
云瑶挑了挑眉,不懂他的话。
“三江五湖,哪里去不得?”石安回答:“终归,比你落进皇城里,终日瞧着朱墙碧瓦和巴掌大的一块天要快活!”
石安明白她的疑惑,却很难明白她的难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一走了之的,这世间处处,都是千丝万缕的羁绊:“那云家呢?名贴既然递上去了,事情就是过了内侍监和礼部的,我消失了,这件事不会随着我消失,族人亲友,门楣荣辱,这些都不会消失。”
“还有一件事,我得尽快送你走了!”云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十分害怕,害怕石安在坚持下去,她就真的动心了,所以,她不得不将这件事,当成石安那些没边没影的话,尽快忘掉:“我祖母说,我的教养嬷嬷已经在路上了,我这里,不是个藏身之处了。”
“你的确要尽快送我走。”石安重复了一遍云瑶的话,像是有什么隐晦在里面,云瑶察觉了,可也没有深究,石安的事情,她不想知道的太多,也不想多问,他这个人,若是有什么不想说的,怕是会编出一箩筐的胡话来糊弄自己。
二人对坐,心事重重,便再无话语。
午间云瑶照旧歇了午觉,可脑子里一直乱哄哄的,也未能睡踏实,在榻上翻来覆去,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外面吵闹起来,乱哄哄的。
因着她有病在身的缘故,她这里一向都是最安静的,极少会这样闹起来,她又睡不着觉,头疼的仿佛要炸开一样,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忍无可忍之下,腾的从床上翻起身来,推开窗子向外面望过去。
外面天色昏暗,似乎是到了傍晚,院子里星星点点的起了几盏灯,院子里的小丫头都堵在门口,云瑶一阵恍惚,见这场景,仿佛是早间的模样。
可千万别在来什么事儿了。
她合起手掌,默默的向上天祈祷了一句,收紧外氅,挑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说话的人很多,立在门口七嘴八舌的在谈论什么,依着早间的模样,云瑶悄悄走过去,见不止是自己这门口,一侧云笺的院子门前,也立着不少丫头,而且前面的这条小路,竟被许多粗壮的婆子给守卫住了。
只瞧着这些,云瑶心里也并未觉得如何,半年前家里便有过这样一次,不过是岚嫂子的一个镯子不见了,关上门大家找一找罢了,她正想回去接着歇着,可转头的功夫,余光里闪过一个身影。
云瑶的目光立时被吸了过去,那人她并不熟悉,可那身衣服,云瑶是见过的。
不光见过,她还画过。
她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这些人是要抓石安的!现下进了云府的内院,那必然是得了确切的消息!
更要命的是,石安现在就在自己的房间内,如果真从自己的房间里把他搜出来,那不止是她,就连整个云家,恐怕都完了。
一瞬间,云瑶从头凉到脚。
“姑娘!”华菱从后面赶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云瑶站在这些人后面,赶紧赶过来,搀扶住她:“入夜了,天凉,咱们先进去吧。”
云瑶被华菱的声音惊醒,脸色有些发白:“怎么回事?这是在闹什么?”
华菱摇摇头,眉眼间也是疑惑:“白菱姐姐带人来封了后院,现在人都在大姑娘屋子里呢,像是丢了件要紧的……”
“这样的问题,堂姑娘大可问我。”
园子外面,许映南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来,云瑶望过去,见他一袭长衫立在那里,器宇轩昂,全然没有了在祖母面前敦厚谦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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