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牛家院子大堂内,牛家寨各位练长、绅士、耆老齐集一堂,商量应对下庄寨袭击小南口的办法。
牛宇清专门嘱咐,让牛宇辉在家思过,不让参与。牛宇辉心中纵然有一百个委屈,可是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当下的麻烦,自己确实难辞其咎。
即便这样,牛宇辉仍然认为,下庄寨应当早有预谋,自己不过是背了黑锅。
牛宇辉没精神和弟弟掰扯,他必须履行寨主的责任,亲自处理与下庄寨的冲突。虽然头一天,自己和牛恒商量了对策,但到底大家认可不认可,还要商量之后才知道。
会议刚开始,小南口村团练头领马果涛就非常激动,“牛寨主、各位寨中贤达,小南口受此劫难,百姓伤亡不轻,多年存储,被扫一空,还望大家要给我们做主啊!”说完就潸然泪下,伤心起来。
牛宇清见此情景,只好安慰马果涛,“小南村有事,也是代我们全寨受过,我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马果涛也知道自己有点失态,擦干眼泪,“不是我老马多愁善感,昨日村里被袭之后,粮食被洗劫一空,普通百姓,今天很多都已经无粮下锅了,有的已经饿了两天了,要不是村民知道寨子里今天会商量应对办法,不然穷则生变,村民一旦暴乱,我马家被冲击不要紧,万一饥民被捻匪裹挟,小南口乃至湖南各寨,也就没有宁日了!”
马果涛边说边看着李塘村的练首李顺利、大桥集的练首贾延、双丰集的练首李代善和其他村寨的头领们。
大家都知道马果涛说得是实话。小南口如果不尽快救济,饥民挺不了几天必然生乱。
“寨主,我看马大哥担忧不无道理,民以食为天,下庄寨居然敢对我们动手,我们肯定要还以颜色,但那也是下一步。当务之急,小南口的百姓现在还饿着肚子,是不是抓紧想一想办法,如何救济为好?”说话的是李塘村的练首李顺利,因为李塘村就在小南口西面十里处,也和下庄寨接壤,只是因为没在大道上,躲过一劫,但小南口一乱,李塘村将四面受敌,因此对救济小南口最为关心。
牛宇辉没想到这会刚一开始,就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大家关心的不是如何报复下庄寨,反倒被马果涛带到如何救济小南口的议题上面去了。可是这救济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现在乱世,到处粮食都很金贵,小南口大几百号人,麦子要五月才能成熟,还有四个多月,谁愿意承担这笔开销!
牛宇辉看了看岳父孙季远。孙季远是副寨主,一直辅佐牛庚办理寨中粮饷事宜,也是寨中的老人了。牛庚当年起事,没有钱粮,孙家本来就是庄中大户,孙季远暗中帮忙购买刀矛,支助银钱,牛庚才慢慢壮大了队伍。后来,牛庚干脆将寨中钱粮的事交给孙季远,孙季远凭着自己的经营头脑,也接着祖上的商号等,给牛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可以说,没有孙季远的经营,牛庚不可能建起牛家寨这么大的一份事业。直至今日,孙季远依然牢牢把控着牛家寨的经济大权。
孙季远见牛宇清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可是救济小南口,话好说,事不好办,那可都是真金白银的东西。牛家寨之所以能够号令周边几大村寨,靠的除了兵强马壮,还有就是多有钱粮,如果钱粮就这么交给小南口,尽做这亏本的买卖,钱散人也散,是不可能维持这独大的地位的。
“救济确实是刻不容缓!”孙季远先了表态,给马果涛和李顺利吃了一颗定心丸。其他人见孙季远这么说,也觉得孙副寨主确实有所担当。
孙季远站在了道义的高度,这才好说后面的话了,“不过小南村少说也有大几百人,眼下才正月,离冬麦成熟还有好几个月,就凭着咱们寨子这么些存粮,这么救济,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孙季远故意皱紧了眉头。
马果涛也知道孙季远说的是实情,如果小南口就想着靠救济过日子,也显得太不近人情,“副寨主为小南口百姓着想,我马某人感激不尽,我们好手好脚,绝不能坐吃山空,副寨主,你有什么好办法,我们小南口一定照办!”
牛宇清听见马果涛这么说,终于说到会议正题上来了,“请大家过来,正是一起想想办法,不知道大家有什么高见?”
“我看还是离不开‘因粮于敌、以战养战’这个办法,”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道,“他们下庄寨将咱们的粮食全部掳去,不也是补充自己粮食不足吗,他姚洪恩会这招,咱们也会这招!”
牛恒见说话是焦寨的练首王显寅,这王显寅乃是原焦寨团练首领王子业的长子,王子业也是牛家寨元老,早年与捻匪战斗中阵亡,家业就由长子王显寅接着,王显寅虽然年轻,但近年来主持庄子事务,还算有点本事,父亲牛庚在时还曾夸赞王显寅还读了几天书,懂了一些道理,比他父亲只知道使用蛮力强。
“说得好!”喝彩的是牛恒。牛宇清知道牛恒要说话了。
“下庄寨劫了我们小南口,不管什么原因,牛家寨绝不忍这口气!”牛恒说道,“更何况小南口也要粮食接济,我看咱们也劫他几个庄子,一方面咱们给他点颜色看看,另一方面,有了粮食,小南口的口粮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王显寅见牛恒赞扬自己的主意,牛恒是牛家寨仅次于寨主、副寨主的头领,很觉得脸上有光,听牛恒这么一说,也符合自己的意思,立即表示赞同。
随声附和的也有几个寨子团练的头领和耆老。
“牛恒老兄弟说得确实有道理,可是我们湖南的庄子和下庄寨比不了,他们都是些亡命之人,以掠食为生,我们屋里都是家当,靠种地为食,现在是闲月,出战也没什么影响,暂且不说忙月抢收需要人手,就是咱们外出剿匪,团勇的钱粮,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古人说‘国虽大,好战必亡’,也是告诉我们,不可透支本来就不强大的力量。”说话的是双丰集的李代善,双丰集是仅次于牛家寨的大庄,而且道路畅通,商业还算繁盛,李代善经营着不小的商业,最怕地方一乱起来,影响了自家的生意,“我不是反对用兵,只是不知道这战事一起,到底何时是个头呢!”
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出兵剿匪,我们也是不得已为之,如若他们下庄寨见了咱们队伍强盛,还知道适可而止,咱们警告一下也就罢了,倘若他们还不知自己斤两,到时直捣根本,快刀斩乱麻,也就怪不得我们不客气了!”牛宇清赶忙说道。
其实还是没有回答李代善的问题,但李代善也不好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毕竟战事一起,谁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只是人心思定,才是大家想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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