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部分闻讯赶来的官员聚集在宜秋宫里。
李重润的尸体经过清洗更衣后,安静地躺在临时找来的棺椁里,宜秋宫变成了一座暂时设置的灵堂。
悲恸声不绝于耳,忠于李唐的朝臣百官无不愤慨,痛斥二张所为简直人神共愤,与天理不容。
宜春宫内,黯然神伤的太子李显面容哀戚地坐在上首,李重俊、李重福两个成年儿子坐在一侧。
曹悍和夫蒙灵察等东宫卫率将官坐在一起,新任宰相张柬之、吏部尚书崔晔、刑部尚书桓彦范、东宫右庶子袁恕己等太子心腹高官齐聚一堂。
场面沉闷,无人说话,各自紧锁眉头默然不语。
张柬之在一众官员中德高望重,最先打破沉寂:“太子殿下,如今圣人病重,二张下令羽林卫封锁内宫,挟圣人而假诏命,把持神器大权,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必将被二张以圣人之名逐个击破!”
桓彦范附和道:“张相公所言不错!今日二张敢假传圣意仗杀邵王,明日就敢以天子诏令废黜东宫!若我们不作反应,时间拖长了,等二张将朝局牢牢把控住,岂不为时晚矣!”
李重俊悲愤地道:“请父王下令,以清君侧之名铲除二张!儿臣愿率东宫兵将杀进宫,擒杀二张为二哥报仇!”
李显满面忧虑地道:“可是圣人毕竟还在,谁也不知道,宫里传下的诏命,是圣人的意思还是二张的!”
一向老成持重的崔晔捻须摇头道:“国家危亡之际,已经顾不上再去考虑圣人是否还清醒,是否还能理政!当务之急是铲除二张,肃清妖孽,其余的,已经顾不上了!”
一众老臣纷纷点头,生死关头,就算圣人没有病重,当屠刀砍下的时候,也该做奋力一搏了!
哪怕是顶着谋反的罪名又如何?
李显犹豫不决,皇帝老娘在他心中的威信太足,没有确定老娘到底是昏迷还是清醒之前,他不太敢轻举妄动。
“此事...此事再容孤考量几日...现在相王一家被圈禁在府,内宫也尽在二张把持之下,一旦妄动,万一圣人和相王有失,孤于心何忍?”
李显长叹口气,一众老臣相视一眼,只能苦笑不语。
太子固然也有担心圣人和相王一家安危的意思,但最根本的心思,还是惧怕圣人。
担心到时候杀进宫里,面对的是一个清醒的圣人,一个谋反作乱的罪名压下来,不光太子之位难保,只怕连性命都有危险。
圣人是在中秋之后才骤然病重的,只怕连圣人自己也没料到,这次病发会如此汹涌,才给了二张矫诏篡权的机会。
正说着,有下臣禀报,宫里有旨意送到。
传旨的是监门将军张昌期,也是义丰张氏族人。
旨意上说,即日起,由张昌期担任东宫左率,统领东宫十率兵马。
夫蒙灵察愤怒地想要起身反驳,被曹悍死死拽住。
夫蒙得太子信任,拔擢为东宫右率,现在可好,位子还没坐热乎,头上就空降了一名上司。
张昌期带来了一百名羽林卫随同上任,又是以皇帝名义传旨,无人敢不从。
太子和一众官员跪地接旨。
“动手之日,我一定要亲手斩除这厮!”夫蒙灵察恶狠狠地盯着张昌期。
李显陪着笑脸安顿好张昌期,把曹悍叫到隐蔽处,握住他的手恳切道:“现在你的右卫兵马,是孤唯一信赖和依靠的希望,千万要牢牢抓在手里!当年九梁山,孤全赖你活命,今日,东宫上下同样要仰仗你!等孤入主太初宫之日,必不相负!”
曹悍单膝跪地抱拳道:“臣誓死为太子效死命!太子放心,就算二张撤掉我右卫将军的职务,他们也拿不走右卫兵马!”
“如此就好!”李显满面戚戚,“重润亡故,孤肝肠寸断,眼下七娘还被关在司刑寺,你想办法照拂一二,千万不能再让七娘出事....”
曹悍重重点头道:“太子放心,谁也不能动七娘一根寒毛!”
当即,曹悍离开东宫赶回雒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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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上阁内,武则天在太医令计成州的服侍下用些汤药。
武则天的精气神极度衰弱,面容枯槁蜡黄,消瘦不堪,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喝汤药时,需要宫女用汤匙轻轻撬开她的嘴唇,半送半灌才能喝下去。
“计太医,你老实说,皇帝还有多长时间?”
张易之在一旁拨动暖炉里火红的木炭,淡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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