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的厉害,厚重的铅云层层堆积在五回岭上空。
午后,天色没有放晴的迹象,反而越发昏沉。
雄劲的北风呼啸而过,细碎的雪花从天空飘落,漫山遍野的枯木在风雪中沉寂,等待来年的新生。
弯折的土路盘叠在山岭间,远远望去,突厥大军像一群黑色的蚂蚁,在土路上缓慢行走,长长的队伍从山这边排到山那边,一眼望不到头。
山路难行,蜿蜒回折,依悬崖绝壁开凿,站在路旁往下一望,山谷深不见底,雾霭缭绕,吓得人两腿发软。
翻过一座险峰,淌过湿滑的泥泞土路,咄悉匐有惊无险的走下山。
回头仰望高高耸立的深沉大山,咄悉匐有些后怕似擦擦额头冷汗,大口呼吸冰凉空气。
刚才在山巅时,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喘不过气,一阵阵眩晕感袭上头。
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要死掉。
汉人的地盘有太多巍峨大山,都是突厥骑士难以跨越的天险。
咄悉匐突然想到他的哥哥,早已故去的前任大可汗骨咄禄说过的一句话:“突厥勇士只适合驰骋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一旦越过长城深入汉人国度,那里的山川险阻会让狼族战士变成软脚羊。”
起初咄悉匐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突厥铁骑足以踏平任何一座高山,淌过任何一条江河,他甚至想一路打到南边,去看看黄河、长江,让突厥战马也喝到大江大河的水。
可是刚才在山岭之巅,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感让他后怕不已。
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穹,咄悉匐甚至怀疑这是腾格里对他的警告,提醒他是时候带领突厥战士回草原去了。
咄悉匐重新跨上战马,叫来一名领路的突厥兵士:“还有多久才能走出这处鬼地方?”
领路的突厥兵是当初第一批穿过五回岭抵达定州的兵士之一,他看看四周苍凉山野,回道:“最多还有三日就能走出这片山岭。”
“三日....”咄悉匐深吸口气,身处苍茫群山之中,他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漫长艰辛的路程让他感到几分焦虑和不安,总觉得这黑沉沉的大山腹地,藏着什么荒古凶兽在等待着他。
“告诉儿郎们,打起精神来,很快我们就能回到草原了!让后军战士们保持警惕,小心紧追在后的周军....”
咄悉匐下了几道军令,突厥大军继续在沉默中缓缓前行。
一个半日后,突厥军队进入一处干涸的古河道,这里曾经是拒马河上游河段,如今河水改道后,这里变成了横跨五回岭和拒马河的一处通道。
河谷地面龟裂开一条条硕大的裂缝,一侧是山脚陡坡,坡上林木繁多,只是如今大多凋零,只剩光秃秃的树枝伫立在寒风中。
一侧则是陡峭的岩壁,时不时从石壁上坠落小石子。
突厥兵马带着几分仓惶,狼狈地逃窜至此。
一支万余人数的周军,始终远远尾随在突厥大军身后,稍微走的慢些,周军就追上前狠狠冲杀一番,负责断后的两名万夫长已经战死一个,两万多后军伤亡惨重,怨声四起。
咄悉匐却不为所动,强硬下令后军拼死抵抗,一定要保证前路大军安然退出五回岭。
那两万多人都是从铁勒部落征召来的战士,不属于咄悉匐的嫡系军队,他当然不会太过在意。
连日跋山涉水,突厥人疲累不堪,咄悉匐也只得下令在河谷里稍作停歇。
正当突厥兵士们准备开始埋锅造饭,一支鸣镝很突兀地从崖顶射出,高高划过半空,然后传出令人心慌的啾鸣声!
咄悉匐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抱着水囊猛灌,他亲眼看见那支鸣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直直坠落下来。
咄悉匐愣住,他看见山崖上出现一杆周军大旗,轰隆隆的战鼓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数的大石块和木头从山崖上抛落,伴随一阵阵唰唰响起的破风声,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崖上射下。
突厥兵士凄厉地嚎叫起来,咄悉匐惊怒站起身,手中水囊掉地,他在几名部下的护卫下仓惶爬上马背,拼死往前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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