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心想红腹锦不愧是珍禽异兽,嘴上饶人的功夫忍不住的夸赞,使劲把这鸟儿的本事捧上了云端,俞廉鹦倒也吃这一套,眼镜都快挡不住他眉梢上的喜意,老干部似的双手背在身后朝着红腹锦盘旋的地方走去。
我跟在他的身后,询问道:“俞相,成天戴着副墨镜看的清路吗?”
他回答:“看的清,我看的清你也看的清,你是门路清,我有仙人指,这墨镜是为了别人看不清我,可没有让我看不清路的道理。”
我看向天空中耀眼的彩斑,所谓的仙人指就是红腹锦,或许俞廉鹦的笼中不止这一只鸟儿,他的墨镜也的确是为了让别人看不清。
像是察觉到主人将近,红腹锦一头扎进地表上生长的荒草,荒草中许有虫蛇,凌乱不堪,杂七杂八,待我们凑近了看,在荒草附近的泥土竟然还残留有鞋底印。
我和俞廉鹦对视一眼,他的脸上再无笑意,红腹锦本身就是寻觅阴邪气息的阳力之物,可这找到的地方不仅生长有荒草,甚至还有人活动的痕迹,雨天多潮湿这一场大雨就能将脚印刷的干干净净,所以眼前的景象意味的不同寻常我们二人心知肚明。
金贵鸟儿开始生拉硬拽地上的荒草,活像是只金鸡在地上啄食,我蹲下身子套上铁手套将泥土整块掏出,它还会蹦到一旁看着我,扑棱的翅膀充斥着灵动和生机,表层的泥土被我掏出,露出底下空洞的墓穴。
一阵紫烟从底下冒出,俞相仿佛早有预警般提前拉着我后撤,我这才得以堪堪避过,情况虽危急可我还是看清那股颗粒物组成的浑浊浓烟,浓烟升起又落下,就像是有人扬起地上的雪花。
稍等片刻再无异响,红腹锦早早升空徘徊不去,看来附近并无有自主意识的异物留存,我回头看向俞廉鹦,言谢道:
“果真是鸟中珍品,这预警的本事同探踪寻迹一般丝毫不赖,亏我还以为它在跟我闹腾。”
“路相还是太年轻,这世道人都信不得何以信鬼神?”
我嘴角上扬,人心诡异更甚鬼神,岂有不足的道理?我开始查看散落在泥土上的紫色颗粒,发现它们正在慢慢消失,即便隔着铁手套手掌上的热气似乎也能够加速它们的融化,一时间无法判断其究竟有何用处?
透过孔洞可以看到地下的洞穴不算太大,也就几米深的高度,能够容纳人身大小合适的两个棺材,四周的泥土明显有着翻新的痕迹,在这个洞穴的旁边理应还有更为宽广的地下空间,只是被封存了起来,这对于秦家这般显贵人家而言实属正常,不正常的是底下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放置有一副崭新的棺材。
有人在那个女人尸身的旧址乔迁之后,在这里建了座新坟。
“是来不及立碑,还是压根就没打算立?”
我心中暗自揣测可能的故事,那突如其来的紫色烟雾让我的意识自然而然更偏向于后者,俞相同我将地表的掩盖全数掀到一旁,阴翳的云雾下显现出一副猩红色的棺材,两者都离我们如此的近,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更分不清天上地下。
棺材对于相师而言不会是陌生又恐惧的事物,但眼前的猩红让人没来由的反感,就好像一个屠夫突然在死猪的身上闻到了胭脂水粉,怪异的疙瘩没来由在身上滋生。
我忍住反感一跃而下,墓穴的宽度足够我和俞廉鹦站立,但他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因为反常的情况就必须用特殊的方式对待,留一人在上边看着,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与熟门熟路的人交流合作无疑会增长底气,我摩挲棺材上的纹路,甚至不敢用火烛靠近,只能将其远远放着,靠记忆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棺材上的图案。
方才第一眼看到这副棺材的时候下意识觉得这是一副崭新的棺材,一来是因这是秦家坟墓旧址,二来是因那妖异的猩红之色,可就近这棺材才发现它定然有些年头,上边的漆涂抹了一层又一层,还起了不少泡,施工的粗糙让这棺材看上去就跟用血染出来的一样。
我的思绪戛然而止,又拓展万千,如果这棺材的外漆真的是用血染出来的呢?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棺材,而是用作咒念的血衣冢。
早时年间京都秋林学府考古专业的老师曾领队学生前往苗疆那一带挖掘古生物遗迹,其间就曾经曝出过隐匿民族埋在竹楼下的血衣冢,上百副类似于棺材的异物现世,震惊了当地的文物保护局,甚至于出动官家力量进行保密,我父亲因为特殊身份与考古队的老师关系不错,他还跟我聊过这件事,本意当作闲话,谁知今天我竟然还真的遇上。炎黄子孙后人遍布华夏大地,但蚩尤一族的遗脉中仍有秉持千年不肯融合之人,虽只有极少数影响不了大局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存在,一旦有族人死于非命,他们便会用此人生前遗留的血混杂其余动物的血浸泡铸造血衣冢,在上面雕刻影响人视觉感官的独属于他们的文字,文字的内容多半是对杀害族人的凶手施展歹毒的咒念,也叫作诅咒。
据说看到血衣冢的人也会受到诅咒的影响,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我知道当初秋林学府的学生看到血衣冢的时候也以为是棺材,下意识的恶心呕吐,谁知打开后没有一具尸体,里边空无一物,唯一有研究价值的只剩下血衣冢上的特殊纹路,可即便是拿着相机对准了纹路拍摄,整个考古专业的学生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安然无恙的准确拍摄出一张照片,不是在拍摄过程中呕吐,就是以为自己已经按下了快门,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存档,要么就是直接晕倒,吓得带队老师为了学生安全下令禁止拍摄,加之保护局的人出面管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成为了考古专业的校院传说。
我并未见过真正的血衣冢,只是眼前的异物特征与脑海中记忆的描述相似,心中感慨凑巧之余,也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俞廉鹦。
他反问道:“你确定这物件邪门?”
我回答:“你这不废话,难道你......”
话说到一半我看着他脸上戴着的墨镜,一时间不确定这墨镜能不能阻止血衣冢对俞相的影响,毕竟千年前人家也没墨镜这邪门物件,干脆懒得跟他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转移话题道。
“不管如何,秦家这次遇到的事情恐怕不仅是前人惹下了祸端这么简单,那个女人可没办法离开尸身给自己搬一具新鲜棺材。”
“俞相,施法布阵,先解决眼下的麻烦。”
此行主要的目的在于消除那个女人留下的精神怨念,现在徒增一不明所以的血衣冢,如果血衣冢真的附带咒念,真的锁定了目标,我也无法识别上边的文字解答出正确的内容,当下只能一并消除。
我掏出竹香点燃,鼎立三角将墓穴囊括其中,牵上红线,寓意流连忘返,我想起那奇怪的紫烟,有意用香灰盒装上些许带回去研究,不料撞见俞廉鹦一脚把我的竹香踢倒。
招魂还未开始就开始捣乱,这货还真是跟个鸟儿一样没个停歇,也不知道他意欲何为,若要想害我,方才不救我便是。
我没有做声,当他不注意收起香灰盒,浇下灯油划出界限,灯油顺着划出的纹路流淌,经烛光照耀显出微光粼粼,以灯油为墨,以大地为纸,勾勒符篆纹路,显出符光,再掏一株菊花嫩芽,左手持捻,默念往生道法。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明死暗死,冤屈亡魂,八卦放光,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
菊花嫩芽在我手中渐渐盛开绽放,我双手合十,二指牵引,清气流转周身,架合四指作势,再倒转双掌合十,呈倒转乾坤,阳力威势渐渐生长,我眼观四路耳闻八方,瞧见那俞廉鹦持那逗鸟棒装作无事状摇个不停,乒乓作响,我双耳暂时闭合,避免受其干扰,丝丝缕缕黑气往菊花聚集,竟出奇没有一丝挣扎,整个过程顺利的可怕,我不得不提高心神专注,熄灭烛火,灯油流逝,红线由烛火焚烧,栽种下手中黄菊,黄菊重归于嫩芽,等待开放。
等到黄菊再开放的时候,就是亡魂渡过奈何黄泉之期,意寓新生。
先不论俞相为何有意阻拦,这血衣冢的突兀出现,明显有人恶意所为,难不成俞廉鹦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可我看他对于这邪门物件同样不明所以,这般一来又要如何算计隐匿于暗中的奸佞?
莫非先前所言山城有难映照在此?又或是他有意让我注意到,我一边思索一边拿出一把匕首,在血衣冢上方的纹路处狠狠刮上一刀,刺耳的摩擦声快速传过,在静谧的夜空中能惊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异族文字已破,任何的咒念都不再作数,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我收拾整齐和俞廉鹦一起封盖起秦家坟墓旧址,留下一株黄菊在光秃秃的山头与荒草相伴。
“旧址已除,新坟好找,不过这会天色不早,我这年轻人经验不足,还烦请俞相再跟我走一趟。”
俞相看着我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他一边说道一边唤回徘徊此处的红腹锦,冬暖夏凉翠竹润玉鸟笼竟突兀响起机关响声,我下意识瞧去,鸟笼子顶头挂钩经红腹锦落脚稍一转动,整个笼身被润玉覆盖,再瞧不见内里,更不要说金贵鸟儿,想方才他所言不肯将鸟儿带上车的借口根本不能被人所信服。
先前我已知晓秦家新选址位于何处,胸中疑惑甚多,和俞廉鹦前往的一路上我都没有开口质问,临到秦家新坟之际我才忍不住旁敲侧击:
“俞相,方才突遇袭击多谢相救,只是秦家搬离旧址之后绝没有再来此地的理由,这是否与你所说山城劫难有关?”
“什么与山城劫难有关?”
“自然是方才那血衣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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