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像是浸泡在墨水里的轻纱,衬住她的半边脸,纤柔的睫毛沾上碎金般的光芒,眼里洇着火光的余温,灿若星霞。
她半笑着踮起脚尖,替头颅捋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该害怕的是你,你还没有遇到过能看见你的人吧?”
“你笑了。”
无头女尸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生硬的话来,“我很久没有见人对我笑过了......”
苏千殷何尝不是。
她在姐姐死去的那天,仿佛被诅咒一样,拥有了阴阳眼。
此后就很少再笑过。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撞见一些没有影子的东西。
狰狞可怖的,面目全非的,悬在半空中没有脚的,大半夜游荡在街头寻找遗失的一只眼球的。
它们全是被怨气束缚在人间的鬼。
每当事态严重时,她捂着眼睛,不愿去看不愿去回想。她怕变成姐姐那样,变成榨干了温度什么都不剩的躯体。
凭什么她是异类。
恨过,抱怨过,动过一死了之的念头。
后来想死想累了,也就懒得去死了,一直活到现在。
“死是很痛的吧。”
苏千殷话锋一转,她大致可以猜出无头女尸的身份,“我听我同学说,你应该就是七年前自杀的那个学生吧?”
滚动的眼珠子静止了,好半天才缓缓说道。
“外面的人是不是说我学业压力过大,不堪重负自杀的?”
“事实确实如此。”
苏千殷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眼珠子忽然蒙上了一片通红的雾水,打滚着晶莹的波澜,渐起渐落,就像薄弱的夜色被强行烙上了一道烫红的星光。
“他们说我家里就是个收废品的,不配考上大学。”
“他们把粉笔灰倒进了我的保温杯里。”
“他们把我的日记本拿出来念给全班听。”
“他们借走了我的试卷,用擦不掉的彩铅在上面涂涂画画。”
“他们喜欢抓我的头发,喜欢绊倒练习八百米的我。”
“他们放学后把我约到了巷子里,把我藏在裤兜里的钱都翻出来......”
眼珠子沉下去,像是断了线的黑色珍珠,埋在眼底深处。
“我以为我很坚强。”
口口声声为了学生好的校长,为了学校的声誉没有泄漏半点风声。
他们的家长各奔东西带他们转了学,即使一头栽下震裂颅骨,狠狠地栽进泥土里,他们照样能换个地方开始崭新的人生。
她死得太轻易,也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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