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当头。
浓重的云彩笼罩近半天穹,映照下斑驳阴影。
森然雾瘴弥漫的大凉山。
半山腰处像是被巨斧砍去半截,突兀呈现的平地上,坐落着一座山村。
几只黑鸦伫立在一株枯树枝杈上。
封古村的打谷场。
这是一片四四方方,铺筑着青石板的平地,平日里用来在天气良好的时候,晾晒谷物,打包粮食。
今天,封古村的男女老少熙熙攘攘聚在这里,脸色神情各不相同。
有担心、有好奇、有紧张、甚至还有几道幸灾乐祸混杂在其中。
一旁村路拐角。
微微有些沉重的脚步声走近,灰土扬起。
一身粗布麻衣,头上裹着布巾的村长怀抱着一口朱红漆的木箱来到了打谷场的中央。
看着不大的箱子似乎并不轻。
让村长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留下深深地脚印。
来到打谷场的中央。
年过五旬,两鬓花白的村长将手里的箱子,放在了提前准备好的供桌上。
“娃儿都准备一下,醒香仪式就要开始了。”
操着一口带着浓浓山沟气息的土话。
村长一声吆喝,人群里一些半大的孩子纷纷从家长身后走了出来。
在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中。
有一道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他走在人群的最后。
明明也是一幅十七八岁的孩子样。
却十分瘦弱,手臂都不及一般孩子一半粗细。
但双深黑如墨的眸子,却透着不同于普通孩子的成熟。
而且相比于其他孩子枯黄毛躁,如同鸡窝一般的头发。
这个人的头发,就和他的眼眸一样,乌黑一片。
“那不是老韩家的小儿子吗?”
“嗯,他爹和两个姐姐在出山的时候遇难了,只有他自己侥幸逃了回来,整整昏迷了半个月才缓过来,小家伙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听说这么多年,一直是村长帮着救济这个小家伙。”
“是啊,村长也不容易,老两口就靠着那几分薄地,还要接济旁人,日子也是苦的很咧。”
……
听着背后人群看似小声的议论嘀咕声。
默默跟着人群走上打谷场的韩江,眼神微动。
五年前他穿越到这个世界。
一睁眼,就成了孤儿。
面对家徒四壁,连口吃的都没有的生活。
他绝望过,不忿过,歇斯底里过。
甚至想过一根麻绳,了此残生。
但最终,他还是活了下来
没办法,这么憋屈的死掉。
他,不甘心!
……
打谷场中央
村长转动钥匙打开了朱红木箱的铜锁,掀开木箱的盖子。
光亮涌入箱子里。
箱子里是半截某种动物的脚掌。
这块动物脚掌上被鲜红的颜料,写上了数百枚黄豆大小的古怪符号。
一眼望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可看得久了,却又有一种异样的庄严神韵。
“来,伸手。”
在村长的指挥下,站在最前面的少年伸出了自己的右臂。
只见村长拿着那块诡异脚掌在少年的手臂上轻轻一划。
下一秒!
少年的手臂上蓦然出现了无数青红色的筋络。
这些筋络扭曲游动,如一条条蜿蜒的小蛇,悉数涌上了少年的头部。
数秒钟后。
寥寥青烟从少年的七窍之中弥漫出来。
青雾摇曳。
朦胧虚幻。
一根筷子粗细的黄香幽幽从雾气之中浮现出来。
黄香浮现。
香头即刻被点燃,橘红色的焰光之下,香身之上凸显出了一行小字。
【五十三年六月七时一刻】
看到黄香上的时间。
少年顿时露出喜色,扭头对着父母大喊道:
“阿爹,阿娘,五十三,五十三!”
人群里少年的父母听到孩子的大喊,黝黑朴实的脸上涌现了浓浓的开心笑意。
“老孙家有福啊,五十三年,不低喽。”
一旁的其他村民也听到少年的喊声,纷纷对着那对父母恭喜。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透着几分嫉妒的光彩。
站在队伍末尾。
望着那渐渐散去的青雾和黄香,韩江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醒香!
这是封古村村民,十八岁成年时必须接受的一个仪式。
黄香上凸出浮现的数字。
便是这个人的寿命数字!
黄香燃尽。
人亦归西。
当然,也有人试图不参加醒香仪式,避过寿数显化。
但这些人没有一个活过一年时间。
全都在一年之内,相继暴毙而亡!
似乎是某种力量在惩罚这些逃脱醒香仪式的人。
少年们一个一个往前。
青雾黄香也一根一根浮现。
寿数的多的人,自然是满脸喜色。
寿数少的,脸色瞬间就灰暗下来。
就比如韩江面前的这个少年。
望着黄香上那刺眼的“六月九时五刻”。
少年的脸色就像是村子里随处可见的土墙,蜡黄泛白,一点血色都见不着。
眼看着只有六个月寿命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走下去,泣不成声的母亲一把将其搂在怀里,父亲也在一旁脸色晦暗。
半年的寿命,意味着这个少年,连今年都撑不过去。
这对于一个生活在贫瘠山村,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到十八岁家庭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听着身后的啜泣声,韩江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小江子啊,把手伸出来吧。”
看到韩江,村长抿了抿嘴。
这些年一直都是他在接济这个可怜的孤儿。
没想到一晃眼,这个从外面侥幸跑回来的小家伙,居然也成年了。
伸出右臂,韩江目光盯着村长将那枚诡异脚掌,按在了自己的手上。
嘶!
脚掌一触碰到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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