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去马桥村读高小(2 / 2)巴山红豆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听我妈说的,我妈在那里做过饭。”

然后又说起各自看来听来的鬼故事,是偶尔在电视里看到的鬼怪片、从长辈那里听来的各种离奇故事,或者在有VCD的地方看到的录像电影,电影多数是林正英的香港僵尸片或者日本的恐怖片。

说着说着又正好路过一个水库。

“那边的水库有个落水鬼,落水鬼就是在人游泳的时候,突然间抓住两条腿,把人拽到水里,人就活活淹死了。”

前阵子有三个男孩子到水库里游泳,游到一半,就四脚抽搐,扑腾一阵,沉到水底了。

又一个孩子接着说道,“那个事我听过,人沉下去,消失了三天,死人后来浸满了水,又浮上来。他们的爸妈就去找了一条竹筏,到水库中心,把人捞上来,前几天还在水库旁边烧纸钱,做法事,驱鬼呢。”

“你瞎说,那是游泳的时候抽筋了,才淹死的。”

“你才瞎说,那次一下淹死三个,一个抽筋就算了,怎么会几个都抽筋呢,一定是有落水鬼。”

几个人话还没有说完,飘来一阵阴风,一群人突然飞奔起来。

小波很快适应了高小的生活,可令他不快的是,在初始的几个礼拜里,还是有几天迟到了。虽然老师的责备声语气如常,他却感觉老师阴沉的脸一直对着他,让他整天的课都心烦意乱,课也听得没有往常那么专注了。

母亲特意买了个大大的挂钟,放在厅堂的主壁中央,钟声响亮,在卧室里也能清楚地听见,嘀嗒嘀嗒,一声一声敲在小波的心上,密如雨下,充满了急促感,使心中惶然无定,像听奶奶的唠叨一样听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入眠,到梦里去听昆虫的鸣唱了。

大钟每到整点响起一小段音乐,这段音乐便成了起床的号角,萦绕于小波的耳际,每次听到都让他联想起上学。

自那几次迟到后,急的人变成了小波。每到六点的铃声响起,不需要母亲的叮咛,自己就醒了,然后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冲到厨房要饭吃。母亲的饭还没好,“妈妈,要迟到了,要迟到了,饭能不能快点啊“,不停催促着母亲加快速度。

母亲说,“哪有那么急,这都才几点呢,菜很快就好了,饭还没熟,估计要一会儿呢。”

小波可不想迟到,然后不停地到厅堂中央看挂钟的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看到罗梅实在分身乏术,终于忍不住了,自己拿起一把棕叶大蒲扇,跑到蒸饭的泥炉子旁。发疯似的扇里面的木炭火,嘴里念叨着,“快熟啊,快熟啊,不然要迟到了,”锅下的炭灰从炉子里飞出来,糊了一脸。有时烟气浓了,呛了眼睛,就眯一下,流几滴泪,缓一缓,再接着扇。

有时饭还没熟透,小波走到厅堂时一看,快七点了,也就不等那该死的饭熟透,打开滚烫的焖壶盖子,一勺戳进去,捞一勺到碗里,烫得手红肿,忙不迭地舀一瓢水,把手放进去凉一下。然后叉起几根菜就狼吞虎咽起来。饭没熟,还是夹生的,像嚼砂子,牛小波也不管不顾,匆匆扒上几口,再把装午饭的铁饭盒胡乱捞上几勺,叼几根菜放进去,就跑到外面和伙伴汇合,向学校撒开了蹶子跑,一路上还不时赛跑,比谁的速度更快,累得气喘吁吁,歇一阵儿又跑一阵。

他在课堂上仍然是个虔诚而专注的信徒,除了语文数学这些必考课目,他更喜欢的是社会、思想政治、体育课,因为在这些课里老师会讲各式各样的故事,比语文课上的课文还长,还要丰富多彩,让他感觉外面的世界、过往的时代都是那么精彩。

偶尔还会有一两节音乐课,是学校的三位女老师教的。她们教孩子们唱歌,各种各样简单却动听的儿歌,让我们荡起双桨,采蘑菇的小姑娘,春天在哪里,蜗牛与黄鹂鸟,从老师的嘴里唱出来那么的动听悦耳,可起初在一群孩子嘴里唱起来时,却是那么难听,怎么也找不准调,花费好几节课才能唱得整齐而不走样。

期中考试,虽然多了不少的竞争对手,小波的学习成绩依然如故,名列前茅,让他在老师眼里还是那个聪明却调皮、贪玩的孩子,令人喜爱却又有时让人头疼。

学校的贫穷又是那么露骨,彻头彻尾,除了孩子们的奖状,学生甚至得不到任何奖励的学习用品,还需要帮助学校做一些杂务,比如准备食堂里烧的柴火。

食堂烧的柴火都从村里乡民手中经过讨价还价低价买的,但柴是一束束长条棍,又没有钱请人砍。于是每年劳动节,成了砍柴大会,老师召集全体学生一起劳动,高年级、力气大的男生家中自带柴刀,生一根一根劈断木材,短木棍七零八落地散落各处,其他学生帮忙把柴火堆在食堂和办公楼的墙根上,像凭空又多砌出了一道长长的墙基。

学生们的作文里也就时常把这件事当成素材,把那两个词,如火如荼,热火朝天用到令人生厌,不厌其烦。劈柴的过程中,只有少数几位身强力壮的老师会加入队伍,余者大多都在旁边鼓励,“用力砍,谁表现好,给他发奖状”。

他多了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是他学习上的竞争对手,李少华,他并不是那种和小波一样喜欢在课间疯玩的孩子。只是安静地坐着,不是看书就是一副严肃的沉思状,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他是学习委员,是三好学生,是老师最倚重的班干部,而小波则相对顽劣,以致在每次老师的评语上总有,贪玩那么两个字,于是老师总把他安排去做劳动委员,带领一群同学打扫卫生,只为了能让他乖巧听话一点,可小波的天性却始终不改。

小波去问李少华,“为什么课间不去玩,那一天多没意思啊,”李少华说,“我刚有一个问题要思考,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晓得么?”

小波哑然了,他搞不懂,却对李少华肃然起敬。

直到有一次老师在课堂上问起李少华时,李少华说,“读书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好的能力报效社会,给国家做贡献。”

小波的敬意更深了。

李少华并不总是那么古板而严肃,他喜欢打乒乓球,办公楼门口有一个水泥板做的乒乓球桌,那里时常聚满了人,一半是为了能打上几局,一半仅仅是在看。

这时李少华才会在那里出现,和一些同学在乒乓球桌上拼个高下。乒乓球的规则是五分一小局,轮流上桌,如同打擂台一样,打输了的下。小波的技术不怎么好,偶尔上一次桌也撑不过一两局,但李少华却不一样,乒乓球飞来飞去,周围的人看得眼花缭乱,却总能落到他的拍子上,如同装了个吸铁石。经常坐上擂主位置就十几局屹立不倒,成就一群手下败将,老师也技痒难耐想和他比个高低,结果也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悻悻然道,“今天手感不好,下次再和你一决高下。”

随着秋意渐深,天气一天天转凉了,饭盒里的饭也一天天冰凉地难以下咽,不能回家吃饭的孩子们就不得不去食堂热饭了。

食堂里支着两口大锅,一口锅给老师做饭。老师的菜一般是荤素搭配,要么荤素放一块炒成一个菜,经常是青菜炒肉,干豆腐烩肉片,豆腐炖鱼汤,要么就分开来炒两个,煎鱼、煎肉和炒青菜。另一口锅就是用来给孩子们热饭的,在锅底盛上几升水,烧热,上面放上一个铝制的漏筛,盒饭就放在上面加热。

下课铃声一响,一群学生蜂拥而至,挤成一团,把饭盒往筛子上放。学生总是抢中心的位置,因为最里头热气最盛,饭肯定能蒸透,而在外面的经常只能蒸个半凉不热。抢位置近乎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关乎午饭是否能够下咽。

小波作为年龄偏小的孩子,身材又极为瘦小,总抢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高年级学生,即使和姐姐一起去抢,也都力不从心,经常只能吃半凉不热的饭菜,此时的早饭到了中午原本就没什么营养,又没有热气,味道香气都消弥殆尽,吃起来像咀嚼一块冰砖,不仅难以下咽,还经常闹起肚子,故而两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

罗梅心疼,每次姐弟两个回来时都往他们碗里添饭菜,他们也就狼吞虎咽,如同一个三天没吃过饭的叫花子一样。

还有一些事让他尝到了苦头。有时玩得疯了,就少不了磕着碰着,在一次光着脚去河边游泳时,不小被一块玻璃片扎破了脚心,顿时痛痒难忍,从水里跳出来,坐在河沿上,往脚心上看,虽然脚底的皮厚,但殷红的血还是一点一点从脚心渗出来,却也无可奈何。走回教室的路途中,每踩在地上一步,就疼痛一阵,只能踮起脚一瘸一拐地走。

放学的时候,依然必须用两腿走回去,就更加辛苦了。本来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多出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到了家却不想被父亲发现,因为那样少不了一顿责骂,甚至一顿鞭打,讨不到好果子吃,便只能一直忍着,躲在房间里尽量不出去。由于没有消毒,脚很快发脓,让他在之后的两个礼拜都疼痛不堪,之后才好不容易结痂,稍稍可以放平脚底走路。

等到严霜渐至,天气的寒冷已经深入骨髓,这八里的长路就更难走了一些。早起的时候寒风一阵紧似一阵,起床的难度就倍增了,好不容易收拾完一切,背上书包出了门,寒风扑面而至。纵然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寒风还是从衣缝里钻进来,冻得全身瑟瑟发抖,走了一段路才稍微暖和些。进了教室,并没有多少缓解,因为教室的窗玻璃有一半是破损的,寒风仍然窜进来,让孩子们都缩成一团,紧紧靠在课桌上。只有家近的孩子可以提着火笼来上课,下课一群学生便挤过来,蹭一点热量。

在严寒之下,没过一个礼拜,耳朵就长了冻疮,手也肿成一节节肉球,痛痒深入肌体,烦恼与日俱增,可最苦恼却是在下雨的时候。冬天的雨有时毫无征兆,姐弟两人出门就不会想着去带伞或者雨衣,更不会想着去穿套鞋。等到了学校,天空的雨就突然飘落下来,一片一片斜进教室,让教室边上的一排学生只能避开,把座位往中心靠,避了一天的雨,到了回家的时候就避无可避了。父亲照例不会来接,也没有雨衣和伞,一切只能让他们自己应付。

看着天上的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姐弟两个就只能咬着牙,顶风冒雨回家了。问人借一块塑料布把书包和头顶勉强遮住,一步一步在雨水里趟。走几步路,布鞋就已湿透,冰凉的雨水轻易冲破塑料布的防线,往全身上灌。两个人缓缓地在雨里挪动,熬过这八里有如二万五千里长征,直到两个人冻成了一块站立的冰,见到家里屋子出现在眼前,感到获救了一样,冲到门口,母亲在等候着,赶紧帮两个人擦干雨水,换好干衣服,抱到火盆旁边去烤一烤。

如能侥幸逃过感冒,上学照常,却害怕地在今后几天带上伞和雨衣,否则就只能告假,在家里养个两日,待全身的发热无法缓解,才让父亲带着到乡里的赤脚医生那里挂两瓶盐水,打针吃药,直至熬过这个冬天。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