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说到做到,当天就去请求,夫人倒也答应得爽快,给男方送信,五日后迎娶。
没等汪俞心反应过来,流程已经走到取字开脸,挑选陪嫁丫鬟了。
程大老爷与夫人商议半晌,看看亭亭玉立的三女儿,大笔一挥,纸上赫然两个大字。
恕之。
三姑娘在出嫁前夕终于有了名字。
程恕之。
“女子德行为重,不可骄奢淫逸,贪图富贵,为人妇者,务必宽之恕之,以和顺平安为旨,切记。”
恕之姑娘万福应诺。
“女儿知道了。”
接着是挑丫鬟,三姑娘只把从小跟着服侍的四个选了,其他的都由夫人做主,事情匆忙却也有条不紊,到了出嫁的日子,竟全都妥帖齐全了。
汪俞心站在屏风后面,看着三姑娘由新郎用一匹红绸引着出了门,不真实的感受仿佛在看一场电影。
她来到这个世界中,相处最多的就是三姐姐。一开始的忐忑不安,焦躁烦心,都是在她的温言软语之下慢慢平静的,她就像汪俞心在这个虚构的空间里保持清醒的那只陀螺,有她在,汪俞心就记得自己是怎么一点点活起来的,而不是任由这虚无的世界把自己吞噬,再也想不起来路。
她害怕一觉醒来又跌入下一个虚空世界,夜夜不能安眠,三姐姐给她做了好几个香囊,装了安神助眠的香草,又每天给她讲家中的旧事,让她一点点有了活生生的实感,不再担心哪一天会疯在无尽的恐惧中。
她对这里的生活常识一无所知,装作失忆,三姐姐一点也没有嘲笑她,手把手教她穿衣吃饭的规矩,行动坐卧的分寸,相处虽然短短几个月,却俨然一个最最合格的老师。
可这位老师今天走了,汪俞心这才终于清醒过来。
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不是游戏里的峡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各自不同的选择,她一直不愿意融入这里,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这样的生活就是她的生活了。
迎亲的队伍渐行渐远,汪俞心站得僵了,心也凉了。
未及伤春悲秋,程家举家开始北上了。
汪俞心也考虑过结婚的事,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她接受不了小学六年级的年龄嫁人。
路上,夫人带着四姑娘和汪俞心一辆车走在车队中心,前后有车马护着,也算安全。
四姑娘整天昏昏欲睡,就没怎么见她睁开眼,夫人有些晕车,脸色也不太好看,汪俞心靠着小窗向外看,路边的景致随着北行渐渐荒凉起来。
日落时分,停车歇脚,大哥哥长平手中捧着一本书坐在大石上读,汪俞心百无聊赖,抽了一支蒿草来编戒指。
编着编着,想起了可云,嘴里不自觉念叨起来“狗尾巴草的戒指,一个给你,一个给我,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可能是画面略显诡异,长平被吸引过来,
“念叨什么呢?”
“啊?”汪俞心吓了一跳。
“没什么,瞎玩儿。”
长平蹲下,摸摸她头顶,“你是害怕了吗?不必担心,咱们去的地方安全的很,是在军营附近,没有危险。”
“哦。”
见她兴致缺缺,长平掏出一只九连环,递给她。
“去车上吧,入秋了,地上凉。”
据三姐姐说,大哥哥对五姑娘很喜爱,看来是有点道理,要不怎么不见他去问候一下睡美人转世的亲生妹妹。
把玩着九连环,汪俞心慢慢向回踱步。
突然一阵骚乱,人喊马叫,夫人车前的马夫大叫“有山贼!有山贼!”
汪俞心吓得心突突直跳,回头看去,大哥哥已经提枪上马,向队伍前方奔去。
夫人掀开车帘,大声呼喊她,“快回来!进来躲好!”
汪俞心手脚并用,爬上车,夫人拉开一条大被,将她与四姑娘严严盖住,只留口鼻通气,自己则坐到车外,把两个女儿挡在身后。
前面厮杀声远远传来,家丁与马夫战战兢兢,六神无主,手中的刀枪险些脱手。
一声哨响,车门上被一支利箭射中,嗡嗡作响。
几个家丁吓得四散逃命,夫人强压恐惧,下车站定,扬声问道,“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请当面叙话!”
两个蒙面大汉跳出来,笑道,“好稀奇!这妇道人家竟这么大胆,见了咱们还没吓晕,还胆敢跟咱们叫号?”
夫人脸色早已煞白,暗暗扶住车辕,才不至站立不稳。
“好汉,咱们是北上临江的官眷,前面交手的是我的长子,这辆车乃是我的行李家什,我夫君是新任临江府通判程日安,日前已经走马上任,家小人口多,杂务烦乱,才晚上路几日,程通判为官清廉,在任几地从未贪腐,家中也并无几两银钱,请好汉高抬贵手,放我们母子过去吧!”
那蒙面大汉听了更加惊奇,“官眷咱们兄弟也见过不少了,一看见这大刀,无一不吓得半死,哪有敢这么跟你爷爷回话的!今日也算开了眼了。”
他那兄弟也连连点头。
夫人稳了稳心神,又开口道,“二位,不是我妇道人家胆大,实是身处乱世,无奈而已。现今我南周已被北狄人占去大半,沦陷黎民何止千万,若不是家园被夺,骨肉离散,想好汉也未必愿意占山落草,实不相瞒,相比遭遇北狄贼子,见到好汉,我倒要心安不少,至少你我还是南周故人,待我们北上行至临江,只怕满目只剩敌寇与流民了。”
那两人听了这话,一时竟也无言,车内的汪俞心也不禁佩服,夫人的见识胆色,果然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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