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时候,郑瑾的母亲去世了,患的是肺痨。
郑瑾不理解,她的母亲原来身强体壮,怎么会患上肺痨呢?她想不明白,毕竟她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郑瑾的母亲去世后,府里的嫡母和其他庶母便百般苛待她。怕郑瑾也患上肺痨,便封了她的院子,春寒料峭,她又衣衫单薄,风寒便日益缠绵起来,她熬着熬着,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意思透了,如果母亲没死,她或许是被许给另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庶子做妾室,重蹈自己母亲的覆辙。
但是还好,老天没给她重蹈覆辙的机会。
到底是年轻的小孩子,风寒了小半个月之后也就好了。然后她的嫡母召见了她,隔着帘子,她瞥见嫡母和其他庶母那狠厉得落井下石的神色:我们府里不养闲人,眼下你有两条路,我娘家府上有个孩子,比你大了四五岁,现把你配给他,虽是个傻子,不过配你这病秧子倒正好,还有条路是,把你卖给青楼,你这丫头和你那狐媚子娘一样,长了张好脸,卖个几千两银子,也算是全了府上教养你的恩情。
嫡母说完,便打发她走了,让她好好考虑。郑瑾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完全不管自己的,他只沉醉他的温柔乡。但是自己好歹是他的骨血,又是高门贵户家的孩子,高门贵户从来只有买人的道理,哪有卖人的事情呢?
幸好,母亲留有后手,怕她没了性命,给她留了一个暗子。郑瑾是很佩服自己的母亲的。
“疾风!帮我把这封信送到风月楼去。”
“是”黑影一闪便没有踪迹,郑瑾长出一口气。暗子是母亲的安排,本来她不想用的,但是眼下……
“我必须要逃走”郑瑾捏了捏拳头,她是没有丫鬟的,一个可能得了肺痨的人怎么会有丫鬟想来伺候她呢,不弄死她就不错了。但是幸好,母亲留下了疾风。
嫡母和府里其他的女人对自己的母亲是有怨气的,郑瑾知道,这回,也算是风水轮流转,母债女偿了,郑瑾自嘲地感叹了一句。
她使了一个镯子,那个镯子是自己母亲从家里带来的,上好的红玉镯,拿了镯子的小厮喜得眉歪眼斜,颠儿颠儿地便帮她跑了这趟腿。
父亲百忙之中抽了个空见了她,只说卖去青楼不妥,并未言及其他,郑瑾虽然知道父亲是个什么人,但眼下还是寒了心,把她一个刚刚才失了母亲的十岁女娃许配他人,这心是有多狠啊。
“母亲说幼年她在深山长大,嫡母既然容不下孩儿,孩儿请求父亲将孩儿送走”郑瑾跪了下来,一字一句求道。
郑修远这才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已经有几分那女子的样子了。非是他不管不问这孩子,而是,他也有难言的苦衷。
唉,到底还是个孩子,真是造孽!郑修远感叹了一句“既如此,过两日你便去吧。”
就这样,郑瑾便出了府门。
三天后,一辆小巧的马车停在了郑府西南小门,郑瑾收拾了几件衣服一些母亲留给她的首饰便走了。她的母亲是个聪明的人,深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故而有许多首饰已经变卖存在不同的几个钱庄里,而信物,偷偷给了郑瑾。
“好好活下去”这是母亲临终交待她的,她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日子还算太平,但是母亲托付她的话却是好好活下去,仿佛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现在她明白了。
郑瑾站在马车的踏板上,望了望自己的小院。终于,要走了。
“小姐”有个声音唤住了她,是前些时候帮忙跑腿的小厮。
“小人是来谢小姐大恩的”那人笑了笑“小人将小姐给的首饰当了换了些银子赎了身,现在小人是自由身了。”
“那挺好的”郑瑾有些意外,这种事情需要特意跑过来跟她说么?
“小姐年纪小,以后首饰可别随便现于人前了”小厮说。
郑瑾笑笑,突然对眼前这个小厮生出一丝感动“多谢阿贵叔,我走了,您多保重。”
“小姐保重”阿贵叔却是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着她的马车出门,而郑修远甚至她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都没有出现。
算了,有个人送也算不错,她乐观的想。
郑瑾要去的地方是青幕派,之前让疾风送信往风月楼,便是送到青幕派。她的母亲似乎早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曾玩笑般的交待过她,如果无处可去了,可以去青幕派待着,她小时候在那边长大,青幕派的得月道人曾教养过她,怎奈她与得月道人没有师徒缘分,于是就此作罢。
郑瑾不知道青幕派长什么样子,但是从母亲的描述中大概能想象出来,那大约在母亲心中是个很美好的存在。
赶马车的是得月道人的小徒弟肖商,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也许是自来熟,也许是怕郑瑾闷着了,便讲了许多青幕山上的事情。比如说,青幕派在澜霜城东侧的青幕山上,和此地隔着十万八千里,所以他们走捷径,通过传送点回澜霜城;比如说得月道人如今已有一百零三岁了;再比如说得月道人曾经很看好自己的母亲,一直想收徒但是没有师徒缘分只能就此作罢……
“阿瑾我跟你说,观澜师兄真是坏透了,老是抢我的东西吃,以后他要抢你的东西,你直接狠狠的咬他一口便完事了”
肖商张牙舞爪的冲着郑瑾做了个鬼脸,逗得郑瑾笑了起来。
此时他们已经赶了近一天一夜的路,再几个时辰,便能通过传送点回到澜霜城了。澜霜城原来是仙人的修行之地,后来仙人也许是飞升了,也许是陨落了,总之就是没有留下踪迹,但是这一处因为曾有仙人,便渐渐繁华了起来,就是澜霜城的由来,后来青幕派的祖师爷寻到了东侧的山,将其圈起来,建了门派,名为青幕派,山也就称为青幕山了。
“我们祖上是个很厉害的门派”肖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不过我们这些弟子不上进,所以门派沒落了,不过别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见着郑瑾的神色有些蔫蔫儿的,肖商才闭了嘴巴让郑瑾在马车上睡觉,又怕虫啊蛇啊之类不干净的东西咬了她,于是又给了她一个香袋儿,自己便在马车外面闭目打坐。
他倒忘了,这孩子跟她不一样,才病一场呢,又是个体弱的孩子,他一心想早点回门派,赶了这么久的路,哎呀要是观澜师兄知道了又要数落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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