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太后携众人来到建章宫。
宫中虽焚着香,味道浓烈,却依旧掩盖不了空气中弥漫的一缕凄苦药味。
尹政躺在床榻上,掩唇轻咳了两声。
玄色的帷帐垂下,风动时,帷帐翻动,才隐约能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
太后笑笑,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凌厉的凤眸快速的扫了一眼殿内侍奉尹政的太监,宫女。
静默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落到帷帐上,道:“政儿,你的身子可大好?”
“劳母后费心了,儿臣,儿臣……咳咳咳……”尹政话未说完,立刻剧烈咳嗽起来,一声声,支离破碎,好像都快要把整个心肺都咳碎一样。
太后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依旧挂着疏离的笑意,好似帷帐中那个咳得死去活来的人并不是她的儿子。
而是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
良久。
尹政停止咳嗽。
太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常敬忠。
常敬忠会意,躬身从怀里掏出一本深红如意云纹绘边的折子,双手呈给太后。
太后纤手拿起折子,徐徐展开,对尹政道:“如今你已年满十六,是时候要立皇后了。”
尹政一怔,看着落在玄色帷帐上的影子,面无表情的说:“那一切,就有劳,母后做主了。”
太后盈盈一笑,凤眼更显妩媚多情,涂着鲜红凤仙花汁的指尖一遍遍划过折子上的三个名字,道:“哀家已经替你选了三个家人子,一个月后便会进宫侍奉,政儿就不想听听,都有谁?”
尹政道:“母后为儿臣选的,自然是最好的,儿臣不用知道。”
“还是听听吧。”太后挺直了背脊,肃了肃脸上的神情,道:“省得到时候心里埋怨哀家,说哀家独断独权,架空了你这小皇帝的皇权。”
“儿臣没有!”尹政大声喊道。
“常敬忠,报给圣上听!”太后不理会尹政的话,直接将册子丢进常敬忠的怀里,冷声命令道。
常敬忠唱喏一声,上前几步,站在帷帐前,弓着身子,声音尖锐,一字一句读道:“禀圣上,此番入选宫中侍奉的家人子共三名,分别是,大理寺卿之女尤映雪,年十五;虎贲大将军之女王稚,年十四;和魏相之女,魏吟然,年十六。”
尹政躺在床榻上,听着那三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儿臣知道了。”
太后满意的颔首,复又看了一眼常敬忠,眉梢一挑,扬起下巴往后动了动。
常敬忠立刻明白,将折子收进怀里,弓着身子退出了寝殿。
片刻才回来。
回来时,手里还端着一记浓浓的药汤。
药雾徐徐升起,药香苦涩袭人。
“时辰不早了,母后也要回寝宫歇息了,就不打扰政儿了。”太后话虽是这样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眼睛看着那青瓷药碗里,浓黑如墨的药汁,动了动唇角。
尹政恭敬说道:“儿臣身体羸弱,不能起身相送,还望母后见谅。”
“对了,政儿,今日许太医死了,他的药,送不过来了。”太后一手端过常敬忠手里的药碗,一手掀开玄色帷帐,道:“所以,哀家命齐宣给你重新熬了一副药,你趁着药温正好,现在喝了吧。”
尹政的脸,苍白如玉,嘴唇也干枯的起了一层死皮,那双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太后手中的药,一动不动的坐起身,双手接过。
“快些喝了,别让哀家,担心。”太后看着尹政,脸上还挂着清浅的笑意,凌厉的凤眸里荡漾出难得的温情,恬静看着尹政。
“谢母后赐药。”
尹政扯了扯唇角,脸上扬起虚弱的笑意,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太后满意的看着药碗,放下帷帐,侧眸对身后的紫衣太监道:“常敬忠,回宫。”
常敬忠唱喏一声,手中拂尘一扬,高声道:“太后起驾……”
寝宫中太监宫女,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同声唱道:“恭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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