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寻亲?”
…………
不一会,磨盘周围就围满了要么瘸要么拐的老头老太太,一个个排着队对张翙又看又摸,恐怕这孩子不是自己家的种,而让别人家占了便宜,白得一个壮丁。
张翙明显有些不耐烦道:“各位老人家,我都说了啊我姓张,张家人来认就行了啊。”
最先碰到的两个老者齐声道:“放心吧孩子,这村里出了我俩都姓张!”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排着队指认他身份的人已经给他编造了很多个身份,而且都很完美。
他一下午听了无数个名字,诸如“张狗蛋、张金柱”之类,已经不计其数,其实如果这个地方只有一户姓张的,张翙也就认投了,给自己在大唐弄一个编户,以后不至于让别人怀疑。
可这么多张姓老人同时出现的时候,张翙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些期待,他期待有能穿越千年重叠的面孔,他也期待能穿越时间相似的名字出现。
可惜,一个下午只让他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千就是年之前的老人和千年之后的老人,都是一个模样。
争执,贪小便宜,甚至耍些无赖,真是同样一个地球,同样一个你们。
村里唯二不是张姓的田大爷和牛大爷,带着张翙去最后一家张姓老人那里认亲。
看着村户的配置,如果不是读过唐史他会以为这里已经实现了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
都是茅草屋,木栅栏,破旧的让人心疼,和张翙曾见过的古都西安遗址重构示意图可谓有云壤之别。
就连他想象中的扬州益州和这里对比也让人心疼不以。
此刻的张翙突然有一种历史的使命感,历史书上对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绝对有美化的描述,不然张翙想象中的图画怎么真到了唐朝变得如此萧条?
历史应该是占社会绝大多数的农民的历史,而政治也应该是为了他们服务啊。
城市经济的繁荣能代表为了租庸调那几端布几石谷子付出生命的农民经济吗?
张翙不是专业学历史的,但他此刻无比的厌烦那些专注研究政治斗争的史学者。
敲开一道用横竖三根树枝麻绳捆成的栅栏门,那是儒家礼仪在家庭行为中最外延的施展。
在牛田二位长者的引荐下,那位眇了一目的老太太用剩下的一只浑浊暗黄的眼睛打量着张翙。
双手皮包着骨头,却还有厚厚的茧,手背手掌一样的翘着干死的外层皮肤,摩擦的张翙手生疼,他却不敢吱声。
那老人灰白的头发盘在脑后,皱纹又挤碎了刚刚流出的泪珠,那情形,张翙似曾相识。
老人咽了一口吐沫,干裂的嘴唇轻轻张合:“你可是我那苦命儿张振宏之子?这双眼皮,桃花眼,浓眉毛,鹰钩鼻可和我那已经过世的老头子一般模样!”
老人像是打量一块金子,眼睛上下不离开张翙,还一边不停的叙述着往事,说着家里的历史。
说我们张家可是汉留侯张良的后代,与什么郓州寿张百忍张家,什么清河张氏都是一个祖宗,只不过家道中落,咱们这一支式微,独留在了这莘县境内。
张翙看着老人屋内简单的陈设,心里不觉又是一股凄凉,干了干了!
大不了老子先种一年的地,供养好不知道祖宗了多少辈的老祖宗再说其他。
他抹了抹眼角的还没流出来的泪水,哑声问道:“奶奶,咱们家可是良人?”
老太太颤颤巍巍伸手把张翙抱在怀里,破旧的小屋再也挡不住祖孙二人的哭声。
牛田二位长者相视一眼识趣的退了出去,各自回家把家里所剩不多的食物拿一些给他们送来。
情绪平复以后,张氏老太回答了张翙那个看似不起眼实则非常严重的问题,确定的答案让张翙大为放松。
在唐朝如果去奴隶或者是部曲之身,想要做什么事就会收到非常大的阻碍,比如不能报考科举,比如不能与良人也就是自由公民婚配,就连以奴告主除了大逆不道之事也要先被打上几十大板。
既然出身平民,张翙再想走科考的路估计是白瞎了。
国子学只对王公贵族开放,州学也得是官身之子与地方族望,至于家学庶族上位,那怎么也得中唐以后的事儿了,也同样机会渺茫。
科考给了庶族机会是不假,可这抓住这的机会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平民呢?
唐前期,士族与平民之间的鸿沟可不止是肚子里那一些诗书的差距,那是经济,政治,文化的垄断。
张翙还是那个既来之则安之的策略,先帮助奶奶把房子修复了一番。
奶奶牙口不好,家里最后的一些粗面在奶奶不舍眼神中被张翙擀了两碗面条,做了当晚的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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