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章 初识(2 / 2)妙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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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鸿禧也不瞒她,直言道,“府衙里的定论是与人争执而结仇,故而亡命,而争执的缘由,则是水酒。”

薛绛姝闻言皱眉,“佛家子弟断七情、禁六欲,又怎会再碰酒肉之物?”

傅鸿禧道,“若是按照佛门戒律,姑娘所言不差。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纵然削发出家,看似守清规戒律,但酒肉之物亦一样也未曾断过,除了没了头发,其余的是与在俗世里毫无差别,此又俗称为酒肉和尚。

昨日在验尸时,我已询问过这寺中的监寺、以及与那死者相熟的僧人,人人皆道他生前嗜酒,应当是在山下赊酒、买酒时与商贩起了争执,方才毙命。他的衲衣上、尸身上皆有酒渍,姑娘昨日发觉他时,未曾发觉么?”

薛绛姝凝眉道,“我是闻着那酒味,不过也正是这股酒味,才叫我疑心。宝华寺乃是大周国寺,寺中僧人无论辈分高低,皆是有头有脸的师父。慧通住持与慧明大师又皆是墨守成规之辈,怎会容得下屡屡触犯规矩的人。倘若那僧人果真是贪杯之流,也必定是在夜间避开众人耳目,躲在此处贪酒,在此处丧命倒是无妨。但,既是贪酒之辈,必定是恨不得将手中的酒水尽数饮如腹中,又怎舍得淋至满身。”

停顿一瞬,又斟酌道,“若说是在偷饮酒时,被昔日结仇之辈偷袭,挣扎打斗的过程打翻了酒壶,那大多也是洒在地上、或是衲衣上、草履上,到处借是、淋漓不止。若日那死者只有上半尸身上沾染了酒气,依民女看,倒不像是他自己失手,反倒是有人故意制造这番假象、惑乱人心。

寺中师父作证他素来贪杯,大抵他果真是六根不净之人,往日里也没少贪杯,但终究不是前日或是昨日,而是旁人故意为之,最终连任何盛酒的器皿皆未曾留下,仿佛是故意叫人发觉破绽。民女以为,此案的人犯,绝不会是寻常结仇之人,其中深意不可小觑。”

言罢觉得口干,方才想起自己是在素不相识的外男面前谈吐,当下心中暗恼,等抬眼望向那人时,只见傅鸿禧拿眼直直盯着她,已不似方才一般还知避嫌,如今二人仿佛皆忘了男女大防。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斟酌着开口,“大人,这般凝神直视,并非君子所为。”

傅鸿禧这才失笑,拱手礼让,“在下唐突,只是方才听闻姑娘高见,在下心中佩服至极。姑娘分析的头头是道,句句定在要紧之处,要比京兆衙门里的一些人强上数倍,此案若是由姑娘来破,必定会极早抓捕到人犯,府衙里的那些人,也不必整日愁眉不展了。”

薛绛姝闻言哂笑,直身在太阳底下立着这一会儿,已觉得身上懒怠,于是沿着凉亭徐徐走动几步,应付道,“大人说笑了,民女不过是将昨日亲眼所见转述罢了,称不上大人口中的夸赞。何况,民女方才的卖弄之言,大人心中应早有定数,这也是大人放心不下,今日周而复返的缘由,不是么?”

傅鸿禧不由得挑眉。无论是自幼在家中、或是如今行走官场,接触过无数人,其中亦不乏寻常女子。这些女子个个钟灵毓秀,亦有伶牙俐齿之辈,然而那些伶俐口舌却并未曾有一回被使在正处上,如眼前此人一般,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案件,将玲珑心思展露无遗。

只是不知,此人到底是哪家的女儿,又是何等家教,教养出这番心思。他心下思忖,笑意已于不自觉间勾上唇角,“姑娘心中的疑惑必定不只这一点,若还有什么疑心之处,但说无妨。”

薛绛姝也不假意推脱,反问他,“敢问大人,昨日仵作来验尸时,可确定那僧人是何时丧命的么?”

傅鸿禧道,“淋了雨的尸身与寻常的不同,腐烂的更快些。身上的残痕也被这雨掩去大半,若要确切分辨,委实有些费力。不过,大概还是能猜出些的。寻常细雨落在尸身上,影响并不重,也只有雨落的急时才有如此效果。昨日寅时方落的雨,卯时下的最大,若当真要除痕,也只有那时,僧人便是那之前丧命的。不过脚印…”

说到此处忽然顿住,抬眼望向薛绛姝。只见此时薛绛姝已在凉亭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台阶四周的泥地,听闻他话未完便顿住,诧异回眸,问道,“有何不妥。”

傅鸿禧垂眸摇头。上前几步,反问起薛绛姝来,“发觉不妥之处的,不是姑娘你?”

薛绛姝一愣,旋即意识到他的意思,忙起身错开几步,道,“我方才想,昨日此处被那尸身挡着,故而纵然有再大的雨,他身后的台阶石缝里是容不下的。大人方才道雨水冲去尸体上的痕迹,这身后却未必。若仔细查看这一处,说不定能发觉一些蛛丝马迹。不过,这皆是我胡乱猜测罢了,大人不可当真。”

“姑娘既说的在理,在下又怎敢装作充耳未闻。”傅鸿禧凝眉,“此处在下方才已查看过,可惜,并无痕迹。若要查明是谁在暗中作案,还是要仵作从尸身上下手,只凭此处凭空分析,终究不成定论。”

“大人言之有理。”薛绛姝颔首,“方才大人提及那脚印,可有不妥之处?”

听她提及,傅鸿禧微微勾唇,接着道,“与姑娘方才分析贪酒一样,应当也是有人故意留之。”

薛绛姝挑眉,面色疑惑。又听他分辨,“倘若是失手杀人,心下担惊受怕,必定走的匆忙,留下的脚印或深或浅,更应在各处皆留下痕迹,这脚印应当顺着此处一直延伸至宝华寺的角门或是墙根儿、亦或是寺中哪一处的厢房住所方才可断,如此也证明人犯慌乱逃走。

但昨日的脚印只在假山前的那一处便断了,那本应逃走之人宛如遁地消失一般,再往外逃走的痕迹毫无半分,而那些脚印又尽数踩的极重,里里外外有进有出,给看客营造着一种此处曾有人挣扎打斗的假象,只不过,若当真有二人打斗挣脱的痕迹,那这泥地上应当是一片狼藉,甚至看不出脚印的大小。但那些脚印虽看似杂乱无章,仔细瞧还是能看出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结果,而且其中竟没有一个脚印是与亡命人的脚掌大小相同,显然,皆是一人所为,只是迷惑人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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