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开始集结兵马。
大明这几年仗打多了,朝中人也就没觉得有何稀奇,只是兵部那边忙一些,而作为监国的沈溪则若无其事,仍旧按部就班当差。
几次兵部派人来问沈溪,沈溪都没接见。
毕竟现在的兵部尚书王琼是三边总制出身,跟王守仁一样对宣府、大同周边情况非常了解,二人基本能胜任眼下所有差事,沈溪没觉得自己有必要牵扯其中。
眼看往六月去,此时西北传来消息,张氏兄弟经跋山涉水后,终于在五月中旬抵达延绥,这一路可把两兄弟折磨得不轻,张太后想找人帮两个弟弟也没成事,两兄弟到西北后身上都带有伤病,苦不堪言。
“他们是罪有应得。”
当沈溪把这一情况告知惠娘和李衿后,惠娘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沈溪微微点头:“就算他们身体有恙,还是要参与戍边,三边总督上奏朝廷该如何处置两位国舅,陛下以‘按照惯例处置’进行回复。”
李衿问道:“老爷不打算做点儿什么?”
沈溪笑了笑:“他们现在犯的是王法,自然有朝廷法度惩戒,他们即将面对的,可能会比一个普通戍边士兵更加艰苦的局面。”
惠娘看看沈溪,问道:“老爷,你还是不想跟张家人起太大冲突吧?其实老爷有的是办法除掉张氏兄弟,但最终还是心慈手软了。”
“哦?”
沈溪意外于惠娘直面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或许是张氏兄弟落罪已成定局,惠娘瞧出来他没有继续干涉案子的打算,所以才会直言不讳。
惠娘道:“老爷虽不算锱铢必较,但对于身边人的保护可说不遗余力,何况他们兄弟对沈家乃至于老爷于朝中的地位都造成极大影响,总归已结仇,不将他们彻底扼杀,意味着将来会对老爷产生实质性的威胁……太后到底不过跟妾身年岁相仿……”
这话像是在点醒沈溪。
你要对付张家人,非等张太后死后,那可能要等个几十年,张氏兄弟将来有大把机会复出并报复。
沈溪点了点头:“也许我在朝中不会留那么久吧!”
“老爷言笑了。”
惠娘对沈溪态度有所了解,生怕自己会影响沈溪的决定,话题刚展开,又被她硬生生收回。
有关沈溪为官的问题上,惠娘小心谨慎,更愿意把自己当作一个从来不过问丈夫事情的闺中女子,但她平时又要帮沈溪打理商业和核算财务,沈溪会把很多事跟她说,她想避免谈敏感话题近乎不可能。
……
……
沈溪身边,除了惠娘和李衿关心张家兄弟的事,其他人沈溪根本无需去提。
家里的女人对此都不感兴趣,作为外室的马怜更不会去问,至于云柳和熙儿这边知根知底,明白沈溪对此案的态度也不会过问。
终于到了六月,朱厚照备战仍未结束,说是开战,但其实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通过调动和操练兵马威慑鞑靼。
倒是有消息传来,说是朱厚照带着数量不多的侍卫往张家口堡去了一趟,毫不畏惧路途上有贼寇来袭,让后知后觉的京城官员紧张半天。
毕竟大明没有皇储,朱厚照又没有兄弟,有个妹妹却没法继承皇位,若是朱厚照在西北有个三长两短,无论是死了还是被俘,大明要找继承人,还得到地方藩王府上找寻,主要是弘治帝的兄弟后裔中产生,这让文武百官觉得很不靠谱。
皇嗣不确定,意味着皇位有很多人惦记,会产生诸多不稳定因素,当京城以及地方都太平无事时,宣府自然而然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
便于此时,朱厚照传来圣旨,让兵部左侍郎王守仁兼任宣大总督,即刻赴任。
因为王守仁是带职前往西北,做的还是他以前熟悉的差事,让很多人大惑不解。
京城舆论普遍认为朱厚照仍旧没做好出征准备,所以找王守仁这个熟悉宣大之地情况的人去帮忙。
王守仁走前本想见沈溪一面,主动投了拜帖,沈溪却始终没派人召唤来见,加上时间很急,所以王守仁未跟沈溪有任何交流便匆忙踏上前往西北的路程。
直至王守仁走后两日,李鐩来跟沈溪汇报河道修缮工程进展时,才跟沈溪提及此事。
“伯安走前惶惶不安,大概是觉得到西北后,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之事,诸如陛下突然出兵,或者领兵在外音讯断绝等情况。草原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没人愿意带兵出塞啊……”
李鐩很理解王守仁的心态,在他看来,带兵出击草原这种事,只有沈溪做得出来。
自太祖太宗后,大明势力逐渐退出草原,鲜有出动出击者,只有沈溪纵横驰骋,在草原建立不朽功业,奠定现在北疆相对稳定的局面。
沈溪道:“以在下看来,西北这场仗打不起来。”
李鐩惊讶地问道:“难道陛下准备那么久,不是为了一举平定草原?”
沈溪摇头:“草原上现在没有那个部族等着陛下去平定,各部自顾不暇,哪里有工夫跟大明开战?出兵草原最大的问题不是来自于草原部族的抵抗,而是对于环境的不熟悉,以及天灾**……陛下不能出关塞,否则可能会有乱子。”
“哦。”
李鐩好像明白什么,点头道,“如此说来,其实都是杞人忧天,或许陛下从开始不过是为了整顿边防,并非为了出兵。”
沈溪笑了笑:“那也未必,你认为在下说的这些情况,陛下真的都清楚吗?”
李鐩对于沈溪这种似是而非的态度大为不解,但他又知道很多事追问也是徒劳,沈溪不可能把详细情况跟他说明,有些事就算说了他也不明白。
沈溪道:“草原目前的境况,其实一年前我便已上奏,但陛下仍旧我行我素,几番往宣府,现在更是在那边建立行宫,长久不回京师,长此以往,就算陛下自己也知出兵意义不大,但架不住下面人挑唆,以及时局推进。若是再有草原部族不识相,跑到边关来虚晃几枪,添上一把火,陛下也随时有可能领兵出塞。”
“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李鐩对此非常担忧,他发愁的不是这场战事该不该打的问题,而是觉得有这样的皇帝,大明很难维持现有的平静。
沈溪微微摇头,苦笑道:“陛下决定之事,臣子很难干涉,只能多番上奏,陈述利害,在陛下面前多发出一些不同的声音,或许陛下能听进去,否则……只有一种声音,陛下可能真要出兵了。”
……
……
在西北问题上,朱厚照丝毫没有求助沈溪的意思。
两个月下来,朱厚照仍旧在折腾,但有一点他稳若泰山,就是朝中主要官员上,包括司礼监,他都没做出人员更迭。
在这期间有人提出请辞,比如说多番请辞的萧敬,到了六月初仍旧稳坐司礼监掌印之位不动弹。
不过在这期间发生一件事,就是朱厚照把守皇陵的张苑调回京城,却没委派任何差事,只是让其在京城闲住,许多人觉得朱厚照又有启用张苑的打算。
返京后,张苑几次求见沈溪不得,六月初三这天干脆赖在沈溪小院所在的胡同口不走,侍卫知道张苑是什么人,没有驱赶,沈溪出来时张苑想拦截,沈溪却没给他机会,被侍卫带离。
“这老小子,以为自己是谁?”
朱鸿几次跟沈溪通禀张苑的情况,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沈溪道:“那位到底是前司礼监掌印,到现在依然被陛下惦记之人,跟他说话要小心点儿。”
“老爷,说来也奇怪,他就在这弄巷口等,不去府上……您若是不住在这里,他岂非没有任何机会?”朱鸿奇怪地说道。
在朱鸿看来,死皮赖脸堵沈溪,去沈家府门前才是最好选择,还能把事情闹开,逼迫沈溪出面。
他却不知,张苑没法去沈家,因为沈家很多人认识他,只有朱鸿这样后进入沈家的人才不认识。
“管他呢。”
沈溪随口道,“他愿意等就让他等下去,他的差事不是由我来委派,陛下让他回京城,那就让他耐心等候陛下的消息。若他问你,你便这么跟他回复。”
“大人,他说想跟您商量要紧事,表情严肃,您真不见?”朱鸿想到张苑此前拿出那副吓唬人的姿态,不由问道。
沈溪摇头:“再大的事,我也犯不着跟他见面,京城内现在是多事之秋,萧公公可能随时都会退下来,他闹这一出不就是想让我帮他?若他有本事,直接去宣府求见陛下,而不是在这里当跳梁小丑,让世人知道他那点花花肠子!”
……
……
皇帝不在京师,没法举行朝议,但大臣间必要的商议还是有的。
梁储为内阁首辅,虽非京师主持政务之人,也拥有极高的话语权,六月初六这天,梁储召集六部官员举行会议,地点定在大明门外。
梁储很有心思,他知道现在皇帝不在京城,若是贸然于私密场合会见官员,必定惹来非议,便把地点选在皇宫外相对宽敞的地方,而这次召集之人,除了内阁三位大学士外,再就是六部尚书,连都察院左都御史陆完都没请。
众人被召集,即便心中觉得如此做不妥,但也没人反对。
这天临近午时,人员三三两两前来,沈溪和李鐩最后才现身,沈溪的出现让很多人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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