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挣扎着散尽最后一点光亮,天空中零星飘落的雪花伴着风旋转落下。
千麓城,敬王府一处偏室内,林知南好似一副随时都能散架的提线木偶,毫无生气的坐在梳妆镜前眼神却飘向窗外。
昏黄的光从窗外透进来投到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各种情绪交错到一起竟是无奈。
这时,一个瞧着就让人不爽的婢女趾高气昂地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到她面前说:“王爷说了不想给自己找什么麻烦,夫人是个明白人应该懂。”
“放那儿吧。”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回道。
“夫人还是趁热喝了吧,这药凉了对身子可不好,还是别为难奴婢了。”
身子?林知南冷哼一声真觉得反胃,她的身子如今怕是如残烛断影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她端起三年间喝了无数次的药,想也没想一口气喝下,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久之不散。她嫁入王府三年,喝的各种药都能把这间屋子堆满了。不过她喝的最多的还是堕胎和避子药。起初她也反抗过,事实证明没什么用处,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即使有了孩子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也许还会更痛苦,又何必拉上一个无辜的生命呢?
婢女见她喝完像是怕惹上什么晦气似的立刻离开。不出一刻钟她的腹部便绞劲的痛,不过她也习以为常了。
她摔坐在地上,干裂的嘴唇渗出点点血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恍惚间,她想起从前种种,戏虐般自言自语:“我平生最怕苦与痛,没想到你给了我全部的苦痛。”
她的爱早在这三年之中被唐允消耗殆尽,她交付的真心早就在他一次又一次夺走她所珍视的一切时死了。
一个连孩子都容不下的人,林知南对他早就不敢奢望什么了。
权谋、算计、利用,这些年她真的太累了。唐允每次对她的折磨、强迫还有高高在上和自以为是都让林知南觉得恶心。
腹痛过后,黑夜已至,雪也肆意下大了起来。林知意勉强起身,从箱底拿出一身红衣——那是她嫁入王府时的嫁衣。她撑着残破之躯穿上说:“唐允,我们放过彼此吧。”
梳妆台前,一方葵行铜镜衬出她娇艳模样。红唇皓齿,只是略施粉黛就足以倾城。
林知南将毒药抹在酒杯上,怕唐允不来又差人去请。今日是冬至,是嫁给他的第三年,也是与他恩怨纠葛的第八年。
唐允推开门见到她的那一瞬,只觉得恍如隔世。她一袭描着金边的云锦红衣让万物都黯然失色。乌黑的长发只是简单绾起只簪着支眼熟的珠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说不尽的温柔。
不见他说话,林知南便主动走到他面前替他解下落满雪的斗篷说:“以为你不肯来的。”
少有的主动让唐允有些诧异,他别扭地说:“你这般投怀送抱想上我的床,本王也得给你这个面子。”
林知南轻轻一笑垂眸说:“那多谢王爷了。”
他何时见过她这个样子?以前的她若是听到这样的话定会像只要咬人的猫狠狠地挠他。
唐允越想越不对,捏起她的下巴逼上她的目光说:“林知南,为了母凭子贵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话罢,他一把将她松开撇到一旁。
林知南扶着桌子,胳膊止不住的颤抖。唐允瞥了一眼轻蔑地说:“你可真爱演。”
这几年,林知南早就不想也懒得解释了,她别过头说:“随你怎么想吧。”
唐允最讨厌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刚刚升起温柔的念头也被掐灭。
他刚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是如何想的时,林知南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说:“今日冬至,敬王爷。”
冬至啊······三年前他破釜沉舟夺回权力的日子,唐允这才想起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
见他迟迟不喝,林知南想:果然,一向谨慎的他怎么会喝呢?
她将本递给他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说:“王爷放心这酒没毒。”
唐允回过神说:“谅你也毒不死我。”话毕将剩下杯的酒也一饮而尽。
细尝品出,原来这是青梅酒,是当年他最爱喝的酒。他心中有些欢喜但又不肯放下架子只说:“酒不错。”便又饮一杯。
林知南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心想:林知南啊林知南,你又在期望些什么呢?
屋外雪越下越大,屋内她的心中也下了场无声大雪。
她行了个礼说:“王爷,妾身想为您跳支舞不知可有雅兴。”
唐允自是万分乐意,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
林知南站在他不远处,可他总有种好像和她有着千万里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与外面的雪消散了似的。
歌声响起,那是他曾经为她写下的词曲。看着她比桃花还妖媚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沦陷了。不,这些年一直心甘情愿馅着,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不能这样却还是不能自已。
林知南肤若凝珠,曼妙的身姿随着歌声像一片落叶在空中摇曳。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回眸一笑又是万种风情。
一时间,他好像回到了八年前。那时他还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她还是冷傲曼丽、像玫瑰般的少女。
唐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正当他想上前抱住她时,林知南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他连忙跑过去抱住她说:“阿南,你怎么了?”
林知南气若游丝地说:“唐允,我喝的那杯酒本是给你准备的,被子上被我抹了毒药·······我赌你会不会喝·······结果······还是我输了。”
“林知南!你竟······。”唐允面色铁青,心中一阵绞痛。
“唐允,我不恨你·······也不爱你了。”林知意用尽力气将头上他们定情的簪子取下放到他的手中说:“你的爱······我终是受不起了·······如果有能重来,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你给本王闭嘴!本王不许你死!”唐允此时内心慌极了,他死死抱紧她生怕她就这样离开。
“唐允······我对你已经别无所求了,若还有下辈子,我只愿做个普通人······绝不爱你。”说完,她慢慢合上眼睛,像是睡着一般安详。
“阿南!你敢死!你若死了鬼门关我都会给你拉回来!“他腥红着眼睛疯了似的抱着她往医馆跑。
千麓城的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前的大红灯笼落上了一层雪。唐允抱着已经僵了的林知南在雪中一直跑,他们的身上、头发上也落上了雪,从远处看就像是白了头。
他敲了一家又一家的医馆门没有一家肯开。唐允像个无助的孩子,跪在雪中以行泪落下,寂寞无声。
无恶不作的敬王唐允死于他们分开后的第五年,葬于侧妃罪臣之女林知南墓的旁边,临终前他说:“阿南,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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