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凌策连退两步,才能把侯登觉那左掌击来掌力卸去,只觉左臂隐隐发麻,嘿声说道:“这几年不见,想不到那厮功力精进如斯。只是可惜,又让他跑了。”亦暗暗有些心惊,想不到自己闭关五年,不缀片刻空闲,日修夜练天罡无极气功,极尽艰辛方自超越前辈练至第九层,在无极门内纵横计来已是数一数二人物,孰料此战兀为无能挥洒自如,当中尚存诸多不足,看来还须从根源处思虑,查漏补缺。想到终究未能达到天罡无极中的所谓无所不能随心所欲境界,梅凌策不由甚是懊恼,恨恨不已。
丰子都眼看侯登觉终至落败逃去,想到从此得脱此人魔掌,满心欢喜,忍住痛站起身来向梅凌策深深拜下一礼,说道:“原来梅大侠武功十分厉害,早知如此,我先前便无需空自多作担忧。梅大侠路见不平援手相助,我深铭大恩,唯盼以后得以回报。”
谁知梅凌策一听,竟往侧边慌忙让过,不受丰子都这礼拜,急急拱手还礼,只是摇头道:“我当年亦曾深受殷先生莫大的恩惠,想到此生终是难以报答,一直难免心安。小兄弟如此一说,可真是折辱不才了。”
丰子都暗想道:“原来你曾经受过殷先生的恩惠。”但经历过那许许多多恢恑憰怪的事由,明白到瓜田李下的嫌疑,“殷在野”三个字断断不可从自己口中说出,否则寸步难行,步步危机,更有性命之虞。于是装作从来没有听到过殷在野这个名字的样子,淡淡说道:“不知道梅大侠所说的那个殷先生是谁?然则梅大侠行侠仗义,那个殷先生事后得知,必定衷心感到欣慰。”内心一阵阵刺痛,忖道:“恐怕殷先生再也不会知道的了。”
梅凌策两眼望着丰子都良久,喟然长叹一下,黯然说道:“原本不才该当陪护小兄弟同途的,只是适逢有紧急事要待办,不能迟延,所以还望小兄弟见谅则个。”丰子都道:“我自小习惯一个人来往,原不需要人陪同。梅大侠好意,我感激不尽。”梅凌策笑道:“甚是惭愧。小兄弟今日勇击恶人有入无出铁算盘侯登觉,此侠义他日必将传遍整个江湖,到时莫不人人赞誉。不才是衡山无极门的,小兄弟某日如果经过,那时我俩不妨再来相聚。”丰子都忙道:“救命大恩已难回报,岂敢再去叼扰?”
梅凌策又是喟叹一声,轻轻道:“小兄弟终究是见外。”转头瞧见丰子都腿上的两道剑伤,忙从怀内取出一盒药膏,将膏药细细涂抹在他伤口处,说道:“本门的玉肌膏对于一般的剑伤很是有疗效,小兄弟不妨试试。咦,这两处伤痕疑似为贵州百草门的窄剑所留,小兄弟,可不知不才说的对是不对?”说罢抬头定定望着丰子都双眼。
丰子都见那膏药涂抹在剑伤处,凉飕飕的十分舒服,雨水虽大,却是冲涮不去,心里感激,便想直认其事,然而转念想到荆灵侯登觉之流的所作所为,此刻犹感心寒,当下摇头道:“那人拿把剑来到处乱砍乱劈,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就是贵州什么门的。”
梅凌策黯然神伤,微微摇了摇头,将那盒药膏收回怀里,道:“此处前去七八里左右有个小市集,小兄弟可到那里暂且避避风雨。唉,我辈曾受殷先生的恩惠,今生怕是粉身碎骨也难能报答的了。”拱手说道:“江湖险恶,小兄弟一切须要小心。就此别过。”长叹一声,转身没入茫茫狂风暴雨中。
此时风雨更急更猛,丰子都孑然一身静静地站着,眼前所有变化来得太快,只觉得脑海里混混沌沌,一时不知道应该要做些什么。又呆立多时,终于想到自己已经从此脱困离难,天地间再无羁束,丰子都心情激荡之下不禁是号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许久许久,雨势渐歇时,才踏上路途,可生怕再次遇上那些江湖人物,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只避开市集和官道,专拣荒僻小路行走,饿时采摘些山果来吃,渴时寻些山泉水来饮,昼行夜宿,如此漫无目的地连走了数个月。他腿上剑伤因为涂抹有无极门的“玉肌膏”,已经渐渐痊愈,但有件事兀自一直不甚明白,那就是自己身受贵州百草门的种种毒害,为何至今还不毒发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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