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哪吗?”
邹珣沉默片刻,轻轻摇了下头,脸上蒙了层破败的灰暗。
顾长云嗤笑一声,猛地有了动作,提着他的领子发狠往前一拽,邹珣虽早有防备却不敌他的怒火,双膝重重砸在地上,下意识挣扎着抬起双手要去推他的手。
“你敢碰我!”顾长云冷呵一声,“早看不惯你这双手,不如砍了喂狗!”
眼底压着的一股狠厉瞬时蔓延全身,沾带了血腥的戾气铺天盖地席卷整个房间,少年侯爷战场骁勇杀敌,成百上千敌人死于刀下,冷厉气势可呵退百名匈奴,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师。
邹珣当场僵住,只觉有冰冷深入骨髓,竟连这人的侧脸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顾长云提着他领子的手逐渐收紧,冷眼看着邹珣渐渐喘不上气却不敢反抗的样子。
陆沉无声观摩了一会,想起什么出了房间。
邹珣的心就卡在嗓子眼,瞳孔巨震,他现在确信这男子是真的想杀了他,也真的能杀了他!
在他意识模糊的前一瞬,顾长云突然卸了力气,任由他重重砸在地上。
邹珣能感受到这人正垂眸凝视自己,杀意未消。
门外轻微两声细想,陆沉去而复返,见着房中情景诧异地挑了下眉。
顾长云没有回头,问他,“哪去了?”
陆沉踢了下脚边的水桶,水声晃荡,镇静道,“提了两桶水过来,以为要给他收尸。”
顾长云微不可察勾了勾唇角,语气淡淡,“先放那罢。”
邹珣听得绝望,竟凭空升起些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大口大口瘫在地上喘气,含糊喃喃了一句什么。
顾长云没听清,刚一皱眉,陆沉上前将人拎了起来,靠墙放下。
邹珣脸上沾了点地上的脏水,显得他更没有精神,半睁着眼,嗓子跟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沙哑,“……为,为何关我?动用私刑……皇,皇城根下……你们一个个,眼里都没有,王法吗……”
他这段话断断续续说了许久,顾长云耐心听着,嗤笑,“私刑?”
“还有谁关过你?”他漫不经心瞥了眼陆沉提来的水桶,“一个异乡人,死了也没人知道。”
邹珣眼睁睁看着那双云靴往前,停在自己破破烂烂的布鞋前面,其实他心中隐约早有过猜测,只是一直不敢承认,此时打心底自惭形秽起来,暗暗往回收了下脚。
顾长云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冷冷道,“你不该画她。”
他知道,他知道说的是谁,他现在知道了,邹珣心中闷得慌,双手无意识抓地,指尖发白,欲言又止几番,终于颤颤巍巍问出了压在心底的困惑。
“到底,到底是为何?”
一室静默。
“你不配知道她是谁。”
邹珣慌乱抬头,眼圈不知何时红了。
“你只需知道,你那一幅画将她置于了何等危险的境地,群狼环伺,虎穴狼巢,多少人的眼睛会因此盯上她,”顾长云笑了一下,“你不是看到了吗,街上现在还有那种画像,也依旧有人在追杀她。”
“你不该。”
三个字,咬牙切齿,压抑着带了血腥的暴怒。
邹珣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依稀明了几分这不是他能窥探的秘事,自责和无措一时充斥心头,紧随其后的是无尽的绝望。
眼前男子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天壤之别不过如此。
喉咙里传出一句低低的哀嚎,邹珣以衣袖掩面,痛苦地翻了个身,窝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顾长云移开了目光,眼尾垂下时,凝着一丝浓稠的阴郁。
“你这条命就暂且搁在这,”转身大步走出房门,顾长云冷漠丢下一句,“想要你命的人不只一人,老实待着。”
陆沉回头见他在门外顿了顿,并没有往出口方向去,而是走向了更深处,他将那两桶水拎出去搁在墙边,锁好门跟上。
大概是靠近冰窖的缘故,越往里走森冷之气越重,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仿佛有了实质,不甘心地撕扯着黏上路过人的衣摆。
里面的房门用铁栅栏做了加固,阴森森的,更有了地牢的样子。
封闭的牢门里偶尔传来人声和痛叫,有暗卫自门缝中看见他们,无声颔首行礼。
顾长云停在一处无声无息的门前,偏头询问。
“这里面是谁?”
陆沉略一思索,“离北的人。”
顾长云没什么意味地扯了扯唇角,“死透了罢。”
陆沉眸中惊愕,“昨晚新……”他后半句没说,果断拿了钥匙开门。
果然,一黑衣人四肢以铁链捆在木架上,头低着早已没了鼻息。
陆沉抿着唇,下颚一瞬时绷紧。
又死了。
顾长云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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