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云不强求,牵她去前面用点心。
阿驿没闹着一同跟去,专心练字,惹得顾长云在书桌前停留,见着旁边一副熟悉的字迹才了然,心中失笑,出去让碧云送冰好的卤梅水过来。
长乐坊,端上楼的槐叶冷淘原封不动又端了下来,楼梯口守着位荷官,同端着托盘下来的荷官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担心。
白日闭店,众人间的交谈声都是轻轻的。
“坊主还是不想吃东西……”
“又是一口未动,厨子可想出来新鲜吃食了?”
“天热,没有食欲也算常事,要不试试鱼生?用鲜橙入酱汁,吃着爽口些。”
“……”
方才将托盘端回后厨的荷官连连摇头,“坊主说若是他想吃东西了便会摇铃唤人,动作轻点,别打扰坊主歇息。”
聚在一起的人顿时齐齐闭嘴,散去或是做事或是休息了。
一荷官轻轻叹口气,走到正门前将最后这扇门合上,合上后就算彻底闭坊了。
没想到只余一条门缝时,外面有人抬手抵上房门阻住他的动作。
“晏小姐?”荷官惊讶,连忙打开门,“您找我们坊主么,”他目光一低看清云奕手中提的什么,一喜,“快请进,坊主在楼上歇息。”
“不然我晚些……”云奕一句话未说便被热情迎进了门,诧异抬眉,“来?”
荷官笑容不减,“坊主有话,您什么时候来都合适。”
云奕半信半疑点头,一手拿花,一手提着一酒坛一小瓮上楼,“伦珠?我来看一看你……”
屏风应声而开,伦珠面色倦倦,眼睛却澄亮,一手撩着纱帘,“外面日头这般晒,快进来凉快。”
云奕递上两支半开的荷花,“湖边折的,晒一路有些蔫,拿清水养一养罢。”
伦珠含笑接过,侧身让她上去,吩咐下面候着的荷官拿点心过来。
云奕嗅到楼梯口这处有隐隐的虾仁香味,往里两步便没了,回头看他,面不改色道,“本来想蹭饭的,你这是吃过了?是我晚了。”
长乐坊的荷官一个个耳聪目明的,下面那荷官机灵,故意将步子放的很慢,果然听见坊主唤他回去,让准备几碟清爽的菜品。
“不用那么麻烦,去三合楼要一桌菜,记晏子初账上。”
伦珠轻笑摇头,“一来一回岂不是更麻烦,长乐坊新来了个江淮地带的厨娘,让她好好露一手。”
云奕耸肩,“我带了梅子酿,还有糖渍青梅。”
伦珠道了谢,等她坐好,持着那两枝半蔫的荷花从百宝阁上取下一白瓷花瓶,亲自去灌了清水插好,摆在内室小几上。
外面书案上铺开一张宣纸,其上一尾鲤鱼还未成形,云奕过去看,伦珠便递了笔给她。
云奕也不矜持,寥寥数笔,添得墨鲤活灵活现。
伦珠站她身侧琢磨半晌,取了另一枝笔添上几枝荷叶荷花,绘上波纹,两人共作一副夏日荷池图。
片刻后,荷官轻轻摇响铃铛,得到回应后一人上前移开屏风,让后面端着托盘的人进去。
蟹粉狮子头,白袍虾仁,文思豆腐,桂花糯米藕,虾酱炒茭白,鲍汁焖鲜菱,皆是用精细的小碟子盛着,并一大海碗鸡火莼菜汤。
江淮地带名菜汇于一桌,确实是露了一手。
云奕没忍住,方才在明平侯府已经用过一回,转悠一圈,这会竟是又有了食欲,两人细嚼慢咽,竟是用了个七七八八。
伦珠察觉她悄悄揉肚子的动作,心中失笑,让荷官沏了消食的山楂茶过来,率先起了话头,“王武昨日又在坊中输了一笔。”
云奕反应过来王武是谁,“他不是早把身家输没了,哪来的钱?”
山楂茶端上,伦珠垂眸为她倒茶,“鸡鸣狗盗之辈。”
“人还在那个破院子里?”
“不急,”伦珠浅浅一笑,神色夹了些他当年身任离北大公子的运筹帷幄,“只要他再来,长乐坊的荷官有本事让他输的折在此处。”
明明是阴损的话,听着却悦耳极了,云奕噗嗤一笑,朝他举了举杯,“伦珠好气魄。”
伦珠眸色温和,配合抬杯同她轻轻一碰,“惭愧。”
日头西斜,云奕在长乐坊待了半个下午,晃悠着刚出了正门,就眼尖地瞧见不远处树下停着一辆熟悉的出自明平侯府的马车。
好笑上前,车夫连忙站好,憨厚笑着说,“云姑娘好,小的奉侯爷之命来接姑娘回府。”
云奕腹诽一句顾长云果然是怕自己不着家,同人道了句劳驾,利索踩着矮凳钻进车厢。
车夫忙将矮凳收起,赶车回府。
顾长云静静等在门内,一句话未说,就见人从车上蹦下来,娇娇弱弱地扑进自己怀里,说自己不舒服。
下意识抬手搂上人的腰身,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顾长云神情一恍,没怎么听清她嘟囔了什么,“嗯?”
云奕稍微退开一点,牵着他的手抵在自己小腹上,顾长云愣愣低头,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实属耐人寻味的紧,摸着她肚子的手简直不知所措。
旁边远远经过的小侍表情都不对了。
云奕一脸无辜,“吃撑了,涨得难受。”
顾长云头脑恍惚,“……吃撑了?”
云奕乖巧点头,“要侯爷揉一揉。”
顾长云一哽,静默片刻,颇有些咬牙切齿又倍觉无奈的意思。
“行,侯爷给你,揉一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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