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安,这是我舅母家的表妹和她的女儿。今日狩猎时我不小心将她射伤,也是巧合了,我只得将她带回府中暂住几日,你可愿意?”
如往常打猎回家的方从敦背着弓箭,不同的是,今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沾着血的箭,身后还带着一个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的女人。
秀安郡主见那女人可怜,于是亲自将她与其女儿安顿,两个女人相处下来越发的融洽,方沉裕与宋沁儿也形影不离,如亲生姐妹,宋氏母女就这样在府中居住了一年。
直到那日……
“郡马!你!”
秀安郡主看着纱帐后的人影,方从敦酒气熏天的躺在床上,一旁是衣衫不整,云鬓散乱的大宋氏在呜呜的啜泣。
方从敦酒醒后悔恨当初,求秀安郡主惩罚,秀安郡主为保皇家颜面只得亲自做主将宋婉柔抬入府中做了方从敦的妾侍,又将宋沁儿改姓为方,唤做了方沁儿。
宋氏为妾后便是极其受宠,但她待秀安郡主又极为谦卑挑不出错处,直到方沉裕出嫁不到一年,便得到了郡主不慎落水,回天乏术的消息。方沉裕悲伤过度晕倒,醒来后才得知自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然而却也是在此时,一向与她姐妹相称的庶妹方沁儿一席蓝衫,伏在属于方沉裕的丈夫的怀中羞怯的笑着,口里说的是为太子妃姐姐请安。
方沉裕每每想到此处,还依然记得那肝肠寸断之感,如今终究是没有逃过相同的命运。两条时间线慢慢重合,但方沉裕却已经知晓了一切。
你们以为我在明你在暗,殊不知我已经从砧板上的鱼肉变成了一只猛兽,披着无害的外皮,将你们两个一口一口的撕成碎片。
正院内,秀安郡主面色阴沉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母女俩。母女俩一身破衣烂衫,头发用一块破布勉强束住,脸上满是污泥,但隐约可以看出母女俩皆眉清目秀,模样动人。
母亲拭着泪,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郡主,郡马爷,我母女实在走投无路,一路靠着乞讨才来到京城,婉柔只有郡马爷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给我母女一口饭吃吧!”
说着,拉着女儿便“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直磕的额上流血,衬的如雪的肤更为白皙,看起来可怜至极。
“郡马,我怎么从来不知你有这样一个表妹?又如何会找到此处?”
饶是秀安郡主再和善此刻的话里也有了几分不悦。一个入赘的夫君,竟然被一个远方的穷酸亲戚带着个前夫婿的遗腹子找上门来,秀安郡主好歹是皇家旁支,此事若传出去,皇室一族岂不蒙羞?
“这……婉柔是我远方表舅母家的女儿,出嫁多年,我从未同她有过什么往来,又如何会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此处的呢?”
方从敦忙不迭的撇清关系,宋氏这一做法让他方寸大乱。原以为宋婉柔一向善解人意,没想到今日竟会这番灰头土脸的打扮带着孩子上门逼迫,面上已对她有了不加掩饰的几分厌恶。
宋婉柔听了这话不可置信的抬头道:“表哥,你怎可这么说?我们自小一同长大,当年还是表哥送婉柔出嫁的呀!”
方从敦听了这话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致:“你何时同我一同长大?你出嫁时我不过帮你娘给你添置了些嫁妆罢了,又何谈送你出嫁?”话中的不耐已是到达了顶点。
方沉裕在门外听了半天,差点被宋婉柔的愚蠢笑出声来。
宋婉柔虽有些手腕,但终归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只一心以为只要依靠柔弱就能让男人由怜生爱,却不知方从敦这等看似多情,实则虚伪冷酷,一心为仕途坦荡为目的的男人最忌讳的便是丢了面子。宋婉柔如此一闹,虽如愿进了府邸,却不知已经将方从敦对她的感情消退了大半,只怕她想为妻的心已经是痴人说梦。方沉裕眼珠一转,嘴角挑起,心想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姑娘来推波助澜,帮你一把。
“表……”
“听说家里来客人了?”方沉裕踏进偏堂里打断了宋婉柔的话,宋氏母女闻声回头,只见一个梳着秀气温柔的垂鬟分肖髻的俏丽女孩走进门来,宋沁儿偷偷打量着,女孩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发饰,只插了一对银质的月光石步摇。身上穿的是一件浅红色织金马面裙,腕子上戴着一只纤细但水头极好的冰糯手镯与头上的步摇相辅相成,举止大方活泼又不是分寸,活脱脱的郡主嫡女风范。宋沁儿再想到此刻的自己,蓬头垢面,头破血流,好生狼狈。明明同为方家的女儿,却是云泥之别,高下立现。宋沁儿的手不由得攥紧,脸上发烫,头埋得极低,似乎这样做便不会被方沉裕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方沉裕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氏母女道:“呦,是女儿说错了,原来不是什么客人,只是两个乞丐。爹,娘,我记得下个月才是周济穷人的日子,这两个叫花子怎么就提前来了?”
听了这话,宋氏母女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裕儿,不得无礼。”方从敦下意识脱口而出,然而说罢才后知后觉发现气氛实在有几分的尴尬。他也只得继续解释道:“这是你表姑妈和她的女儿,你该尊重些才是。”
方沉裕掩口惊讶道:“原来是表姑妈呀,是裕儿无礼了!只是表姑妈和妹妹怎会这般肮脏的跪在地上?快起来快起来。”说着便神手将母女两人拉起,大小宋氏被她此举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闭嘴任她将自己扶起。
秀安郡主见女儿如此,以为是因女儿天真才会如此,于是开口阻止道:“裕儿,你的这位表姑妈……”
“娘,您也是的,父亲一向粗心,您怎么也不好好招待表姑妈?您瞧,我这如花似玉的表妹都被糟践成了什么样子?好歹是父亲的亲戚,您也不帮她们收拾收拾。”方沉裕打断母亲的话,笑着走到她身前,嘴里虽是这样说,但眼睛却是咕噜噜的乱转,示意母亲配合。
秀安郡主虽不知所云,但却也读懂了女儿的意思,于是改口附和道:“裕儿说的是,再怎么说表妹和令千金也是我府上的客人,若被外人瞧见,还以为我苛待远亲。芳华!带她们下去好好梳洗。”
芳华应下,走到宋氏母女跟前道:“李夫人,小姐,请随我来。”
待宋氏走后,方沉裕抱着秀安郡主撒娇道:“娘,我瞧着妹妹模样生的那般好,实在欢喜的紧,要不娘亲就让她们在府上多住几日,那妹妹也可与我做个伴。”
方从敦忙接茬道:“秀安,我表妹孤儿寡母的,千里迢迢前来投奔我也是可怜,不如就依了裕儿之意留他们小住几日吧。”
秀安郡主在女儿的挤眉弄眼下于是应道:“既是如此,那便把东院的偏堂收拾出来让她们去那住吧。”
“太好了,裕儿终于有小妹妹了!”方沉裕笑的开心,拉着母亲道:“娘,妹妹刚来府上定没有带什么合适的衣服首饰,您陪我去我屋里挑些给她先换上,待过两日天气好了我再领着妹妹去裁几件新衣裳,怎么样?”
“好好好,都依你。”秀安郡主答应,接着在女儿的偷偷示意下趁机离开。
隆昌见郡主带着小姐走出去后才上前对方从敦道:“这倒是奇了,我本以为大小姐与郡主定会容不下表小姐母女,没想到大小姐竟然这般的欢喜?这事……好像顺利的有点太过不对劲了。”
方从敦对他的说法也有同感,但他因今日宋氏的蠢行实在有几分疲累,摇头道:“顺利就顺利吧,今日她们也算是如愿了,我不必再为她们操心进府之事也乐的个轻松罢了。”
说罢,他抬腿便走,只留下在原处发蒙的隆昌。
而那头,待秀安郡主母女来到裕和堂,方沉裕谨慎的四处看看,将门关死,这才将母亲拉到卧室处。
秀安郡主待她停下后才问道:“裕儿,你将我支出来究竟是何意?还这般的神神秘秘。”
“娘!”方沉裕不由分说,一提裙摆,人已经跪了下去。
“裕儿!你这是何意?”秀安郡主赶紧把女儿拉起来,“你这孩子又想做什么?”
方沉裕避开她的手坚持跪着,严肃道:“娘,请听女儿一言!”
秀安郡主疑惑道:“你是我女儿,有什么不好明说的?”
方沉裕叹气道:“那女儿便明说了,我的那位表姑母其实是父亲的外室,我前几日在北街看到过父亲抱着她,举止极其亲昵……”
秀安郡主惊愕道:“此话当真?”
方沉裕坚定道:“我爹爹为人不忠,宋婉柔又城府极深,他二人皆非池中之物。我知娘亲同父亲多年情分,一时不愿相信女儿的话。所以今日我想法将宋氏母女留下,母亲可想法监视她们,定会明白女儿所说之事是否属实。女儿今日跪求,就是希望娘您狠下心来,想法和离带女儿回宫中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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