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良久,他才缓缓言道:“张家,自先祖张璧之以来,宏图励志,经营仙铺,以诚信立足于县,却屡遭旁人嫉妒。犹记得那年我年及弱冠,正值气盛,便经历过家族中一次灭顶之灾。
彼时我以为我的本领远超同阶修士,此役定能护我一脉周全,甚至从此扬名立万。
可那次大战中,我却成为一条丧家之犬。”
“我被敌人吓破了胆,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我想活着,哪怕苟延残喘”
“不过幸运的是,我出城后遇见了神渊派七代宗主祁无意”
“还无意中结识了你的师父”
“九演道人。”
“最后在二位前辈的帮助下,老朽才有幸夺回张家,护下残存的势力,延续至今”
张道年娓娓讲述,满脸悲怆:“我身为族中长子,愧对族人,愧对先祖,这件事,别人能忘,我张道年到死也忘不了。”
张道年神情落寞,低声讲述,见宁观静静聆听,神情专注,他埋藏多年的心结,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点,语声也有些颤抖:
“宁宗主,这次雾山之行,生死难料。”
“自先祖张壁之铸就道基以来,我张家祖祖辈辈延续先祖基业,无不以经营为道,可族中修士屡遭残害,子嗣血脉不齐,联姻频生,之后竟再无一人筑基有成。此事也一直沦为广缘县中各方势力的笑柄”
“老投资我一把年纪了,天寿有限,终究难逃一死,也不曾妄想突破那层障关。”
“但景游还年轻,不能一直活在家族的阴影之下!”
“这次寻煞,主要还是为了景游。”
“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完成祖祖辈辈的夙愿,将张家一脉发扬光大。”
“老朽知道将祖辈的夙愿强加与他,多少有些自私,但我只有景游这么一个亲人了,我若不在了,他必然会遭受到比现在更多的排挤、歧视、压迫。”
“到最后,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宁观静静聆听着一切,目注老者斑驳的面容,他能想象到,对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样子。
那是一种深切的负罪感。
他只想求得一死。
光荣的战死。
或许是看着孙儿的样子,想起了年少的自己。
那个怯弱,胆身为丧家之犬的自己。
宁观如是想道。
这时,张道年却忽然起身拢袖,抱手深辑:“宗主,老朽就这么一个孙子,恳请宗主护他周全。”
“让他加入宗门。”
这是要托孤的节奏么?
宁观神情平静,隔了半响,语气十分凝重的问道:“张老!你可知道我神渊一派,为何会选你成为第一个结盟世家么?”
“这”张道年稍是愣住,微微抬头,凝注其面,半响摇头道:
“老朽愚笨,还请宗主明示一二。”
“其实张老你没说此事之前,家师也时常提起此事。只不过与你所言有些不同。”
“在他眼中,那日你与敌对势力殊死一搏,身负重伤,致使道脉受损,这才护下了尽几十位张家血脉。在家师眼中,所有张家子弟看着你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你是张家人心中的英雄。反倒是他没有太多的功劳。”
“家师常说,你经常救济当年道友,他也从未见过张道年这般重情重意之人,而那天坚定的意志,更是令家师对你刮目相看。”
“为了活下去,为了张家可以不顾一切,乃至是生命。”
“是你凭借这次的事情,证明了张家的崛起。”
“是你,用实际行动证明,成为了我神渊派的盟友。”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我想那一刻,身为逃兵的张道年,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张家真正的新家主。”
宁观左手负在背后,右手徐徐抬起,轻缓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笑道:“不管前方多么凶险,勇敢的活着。”
“我与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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