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位威武候,大概朝野上下都要酸上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为别的,就为人家生了个好儿子。
他自己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少年封侯,光耀门楣,而嫡子沈湛更是天资聪颖,风华绝代,虽无功名在身,却是独得皇帝恩宠,遇到疑难杂事首先想到的便是他,而沈湛之能也从未让楚帝失望过。
多年前,代替皇子被送去西洲做了质子。一朝归来,翩翩少年身姿,风头大盛,破例得了个世子之位,从此以后,与他爹一起,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长久以来,都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热门话题”人物。
“陛下,犬子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在家里养病呢”,沈君灏恭恭敬敬地出列回话,不卑不亢,除了和战事有关,他甚少当众发表什么言论。
“散了朝,记得叫太医院,差人去瞧瞧”,楚帝对沈家的倚重或者说对沈湛的关心,多年来,都是这般,不加掩饰,倒也无人置喙,毕竟朝野上下,都知道,沈家世子颇得圣心……一旁站于百官之首的太子薛铎不动声色的暗暗攥紧了手,轻咳了几声,脸色仿佛又白了一点,同样的,南楚太子身体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
“什么感冒风寒,分明是被安定郡主吓的,心里憋屈不想出门罢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角落中戏谑地响起,格外的突兀,引得众人纷纷往后看去。
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手捧一本册子,嘴里叼着一根金色的笔,坦然地对上了一众打量的目光……
“怎么回事?”楚帝有些狐疑地问,众大臣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接话儿,也不是他们不想接,实在是问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这位年少承袭史官之位的陆谦,年纪轻轻,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以京城有句话叫,朝中大事,人人知道的,陆谦知道,人人不知道的,陆谦还知道……更重要的是,这陆谦还敢上怼天子,下怼群臣,倒不负以刚正不阿闻名的陆家满门,所以也只有他敢这样在早朝上“大放厥词”。
见无人说话,陆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娓娓道来:“陛下,你不知道,安定郡主有多不知廉……”被一脸怒意的薛标冷冷一瞪,他顿时改口,话风突转:“有多英勇无畏,三日前,晋王殿下在府中设宴,安定郡主自荐枕席,准备爬上沈家世子的床,结果没想到,胡尚书家的二公子喝醉走错了屋,然后……”
少年抑扬顿挫、起承转合的声音像极了茶楼里的说书人,只是这内容倒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晋王,可有此事?”楚帝闻言,眉头微皱,又转问起了六皇子薛锐。
薛锐也瞪了陆谦一眼,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陆谦一出口,天下人都知有没有,眼下被捅出来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回父皇,确有其事,是儿臣思虑不周,没照顾好……”
“你接着说”,皇家子嗣单薄,太子又体弱多病,除了薛标,就属晋王薛锐“蹦跶”的厉害,皇宫上下,满朝文武,收到他好处的人不在少数。
只要不过分,楚帝大多数时候也是懒得管,既是放纵也是观察。眼下他实在懒得细究儿子间的明争暗斗,毫不客气地摆手制止了六皇子继续说下去,示意让陆谦继续。
被当朝拂了面子,薛锐自然心中不快,只得瞪了陆谦一眼,便退了回去,陆谦倒也习惯了,反正这么多年,白眼啥的都见怪不怪了,假意咳了一声继续道:“后来,听说,平阳王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沈府逼婚,结果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就知道走的时候怒气冲冲的”,他点到为止,故事也正好讲完。
“小陆大人,对本王的行踪倒是清楚得很”,薛标现下的心情和薛锐如出一辙,便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心里直嘟囔,难怪一大早晨起来就眼皮直跳。
自从他在沈府被扫了面子,楚帝也好巧不巧的三天没有上朝,本来打算今天散朝后聊上一聊,现在看,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就要坏事了,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微臣蒙圣上信任,虽是史官,却也是谏臣,兢兢业业,为君分忧,这是我陆家的职责”,陆谦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样子,气得薛标牙根直痒痒,只得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你是够贱的”,但是当着楚帝的面倒也不好发作。
“胡尚书家的公子惹了祸,怎么倒找上沈家世子了?”众大臣听得云里雾里,丞相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走错了房间的只是庶出的胡家二公子,其貌不扬,还是个大胖子,丑的嘞……”言语间满满地嫌弃,胡尚书在一旁听得十分尴尬,但眼下没他说话的份,要知道这事会被拿出来当着这么多人议论,他今天说什么也得称病不来,而一旁的陆谦是铆足了劲,想给人添堵,话接的越发的溜儿,偏偏每一句又恰到好处。史官,讲究的就是一个说话的艺术。
虽然他没直接挑明薛标的意思,但这几句话下来,所有人都会知道,平阳王不舍女儿低嫁,想要耍无赖了。而沈家有兵权,沈湛又是皇帝的红人,这高枝也选的妙极了,至于有没有包藏别的心思,还得另当别论了,天子多疑,这么一弄,这事无论真假,都会在皇帝心里记一笔了。
众大臣互相瞧了一眼,未发一言,皇家之事,不便多加参与,只能听个热闹,还是静静的等着楚帝发话最好,这时殿外匆匆的跑进了一名侍卫,急急来报:“陛下,宫门羽林卫来报,长乐公主和安定郡主在宫门口打起来了……”
听闻安定郡主的名号,众大臣又齐整整地看向了薛标。这平阳王是楚帝的亲弟弟,曾经跟随他起兵,攻城掠地,还为楚帝挡过致命刺杀,所以一家子深受皇恩,薛黎是正妻所出的嫡女,出生就被赐了封号“安定郡主”。
长乐公主薛然则是当朝皇后唯一的子嗣,自小被宠成了掌上明珠,性子飞扬跋扈,行事无法无天,好巧不巧的是,这对堂姐妹,却偏偏都喜欢上了一个人——沈湛,这在京城早就传开了。
不过薛然喜欢沈湛,是京城贵圈里人人皆知的事,相反薛黎就低调的多,她总是跟薛然如影随形,众所周知的公主一党,所以在自荐枕席这事被爆出来前,都无人发现端倪,也正因如此,薛然才难以忍受“这样的背叛”。
一柱香前,薛黎照例入宫向皇后请安,走到宫门口,刚下马车,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薛然迎面打了一巴掌,随后两人便不顾身份,大打出手,看的门口的守卫都呆在了原地……
等到反应过来,将两人拉开,头发散乱如鸡窝的两人哪还有往日端庄的样子,按南楚礼法,宫门口斗殴,依律可杖毙,但是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谁也不敢先斩后奏,不得已,只能入宫请示……
上座的君王闻言慢慢变了脸色,眼睛微微眯起,扶着龙椅的手缓缓收拢,众大臣登时全部跪倒,大气也不敢出,高呼道:“陛下息怒……”
薛标此时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来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散了朝,去给楚帝吹吹风,没准还能有个转机。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薛黎居然自己断了后路,不禁在心里暗暗骂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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