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
槐树下,一身粗布棉袄的妇女磕着瓜子,笑呵呵地跟急匆匆从面前走过的隔壁家媳妇说道。
“你还不知道呢?周老三死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啊?周老三死了,你等我会儿,我回去换个衣服,咱一起去!”
“那你快点儿,晚了我怕周老三的被周堂给吃了!”
“哎哟,那是得快点!”
……
“终于可以了……终于可以了……终于……”
坐在父亲尸体旁的周堂嘴里不断重复同样的一句话。
仿佛,父亲的去世,抽走了他全部的精气神儿,与先前父亲周老三未死前时的欣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旭不知道周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差,可能在心底的深处,周堂还是爱自己父亲的。
灵堂,是张旭帮忙布置的。
虽然很不情愿,但周堂往张旭面前扔了一摞银票,并说了一句“随便拿”。
罢了罢了,人家刚死了亲爹,咱得帮忙不是?
灵堂实际上很简陋,两张板凳放在正屋对齐,上面放了一块门板,门板上铺了些周堂早就准备好的干草
周老三的尸体就这么摆在了上面,连床被子都没有。
供桌倒是有一张,只不过上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根周家过不知道哪个年时剩下来的红蜡烛。
凑合用吧,毕竟张旭也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白蜡烛的。
周堂坐在周老三的尸体旁,痴呆的目光始终放在门板上那张苍白的脸上。
“人死了,你知道难过了?活着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张旭忍不住说道,
“想想你的父亲,晚年时躺在一张连‘床’都不算的拼凑木板上,身旁满是他自己排出来的秽物,吃喝拉撒睡都在那上面,你真的就忍心吗?”
说完,张旭发觉自己最后一句话问得有些多余了。
这周堂要是不忍心,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幕了。
任凭张旭如何抨击,周堂就像是封住了五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还真是一对奇怪的父子!
张旭摇摇头,没再多说。
布置灵堂之前,他便将周家门口挂上了白布,示意这座房子里死了人,闲人勿进。
同时,也是告诉村民们,闲着没事儿干的就来帮帮忙。
在灵堂里待着,张旭觉得很舒服,如同大夏日进了空调房,大冬天进了暖气屋。
还真是死人碰死人,彼此都舒服……
舒服归舒服,张旭体内的阴气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自从上次被鬼火灼烧后,张旭就再也没提升过体内阴气量了。
也许,这次是个机会!
张旭狠狠吸了两口灵堂里的气息,然后发现西屋里的味道飘了出来,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追随周老三而去。
刚缓过劲儿来,外面传来了两三个人的脚步声,第一批吊唁的人来了!
大门处,已经出现了三个人影,看上去很年轻。
令站在灵堂门侧的张旭感到迷茫的是,这三个人竟然是有说有笑进来的,仿佛在参加一桩喜事。
而且,他们的手里还各提了一篮子鸡蛋。
“喂,周堂,恭喜你啊,你爹终于没了!”
张旭:“???”
这话要是对他说的,这人现在就已经没了!
其他两个人也是差不多的祝贺词,欢天喜地,像是要过年一样,就差从怀里掏个红包出来。
周堂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坐在周老三尸体旁,重复着那一句。
三个人对周堂的状态有些诧异,看到张旭后,便走了过来问道:
“他怎么回事啊?他爹没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张旭瞥了他一眼,道:
“滚!”
“你怎么骂人呢?你是他请来的白事先生?看来你不了解他们家啊,那就没事了……你是不知道,周堂他娘还有他经常被他爹打。
尤其是他那个可怜的娘,都被打傻了,结果一脚滑进河里淹死了。
后来,挨揍的就只有周堂一个人了,一直到周老三那老东西瘫在床上不能动,周堂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闻言,张旭沉默了。
良久,他抬头看向了这人,问道:“周老三,什么时候瘫的?”
“得有三四年了吧,唉,你说这老东西要是早点儿瘫该有多好!”
只有三四年么……
张旭望了一眼周堂。
从小被打到大,导致周堂的思想停留在一个误区:他只能被打。
他没有反抗,可能是因为根本不知道有“反抗”这个东西。
甚至,他的反抗本能都已经被剥夺。
哪怕已经长大,有了足以对抗周老三的力量,周堂也忘记了要去反抗自己的父亲。
这个人,是可怜的……
“咱们走吧,等下那些叔叔婶子来了,估计咱又得被骂了!”
“是啊是啊,那群傻货,竟然还觉得周堂因为不够孝顺,所以长大了还被周老三打,真是一群愚民!”
“快走吧快走吧,被他们发现,咱们可就倒霉了!”
三个人急急忙忙离开了,没有和张旭告别。
倚在门框上,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张旭陷入了沉思。
村民,竟然还嫌弃周堂不孝顺?
他们的思想……有什么毛病?
一股莫名的压力滋生在张旭心里。
三个年轻人走了,他们带来的贺礼留了下来,被张旭提到了一旁放置。
这三位也是个人物,竟然往灵堂上送红皮鸡蛋,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刚将盛有鸡蛋的篮子放下,第二批吊唁者到了。
是四个老人,两两成双,想来应该是两对夫妻。
进灵堂前,他们向张旭微微点头,眼神中有些许疑惑。
“我是白事先生。”
张旭解释了一句。
四人不再多看,进了灵堂先磕了头,随后点了三根香插进了香炉里。
礼成,四名老人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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