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昔微的人生是孤独的，她少时跟母亲隐居山林，没有旧友知交。归京认亲后，在长安发生的事，又俱是忘了。

她空白的、茫然的心房，在何满枝这含泪的吟唱中，突然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互相取暖的情分。

一时心弦拨动，她不知是怜惜曾经的何满枝，还是怜惜曾经的自己，轻轻握住了何满枝的手。

她想承诺些什么，诸如患难与共的信念、互相扶持的情深，可一想到自个儿的处境，话到嘴边，就都咽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姐妹情深的时候，她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事要做。

“你爹现在是光禄大夫？”

晚上，两人枕着一个枕头，赵昔微望着架子床的帐顶，一点睡意也没有。

何满枝哭了许久，此时倦意昏昏的，含糊应道：“是啊，陛下才提拔的，以前他是太子时，我阿爹给他打理东宫，现在他是皇帝了，还是由我阿爹打理禁苑……”

“那你爹可是能自由出入内廷的？”

“能……姐姐问这个做什么？”何满枝翻了个身，天气有些热，她拿手扇了扇风，嘟囔道，“姐姐热么？我听说库房是有冰的……”

赵昔微并未觉得热，她的手脚皆是凉的，柳寄山说，她因小产伤了元气，身子骨虚弱得很。

便笑道：“冰是贵重物，价格堪比真金，就是库房舍得给，也是轮不到我们的。”她心思还在打听正事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天将蒙蒙亮的时候，钟鼓楼敲响了晨钟，朱漆铜钉的宫门缓缓开启。

有一名女官装扮的女子，从紫宸殿的偏殿疾步走出。

洒扫的宫人忙着擦拭廊柱，负责监督的掌事微一颔首，那女官也将下颌微微一点，脚下却不停，似乎生怕耽误了什么似的。

掌事心生诧异，暗忖素玉姑姑今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言不语，还瘦了许多？

可她抬起头看去时，那女官已行过御道，向广场而去。

紫宸殿是皇城的最核心，这里戒备森严、侍卫林立，守护得铁桶一般。

赵昔微垂着头，顺利从阵列中穿过。

快了……

除了紫宸殿，就是紫宸门。

紫宸门由重兵把守，据说是从民间挑选来的良家子，皇帝陛下亲自训练、再层层选拔，只留下精锐中的精锐，除了守卫禁宫的职责，还负责一些刺探谍报的军机要务。

这些人个个敏锐非常，便是一只苍蝇飞进来，也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每个人进出此门，都要明示令牌，报上姓名，待验明了身份后，方可放行。

赵昔微心提到了嗓子眼，跟在出宫采买的队伍后头，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却竖起来，听他们仔细盘查——

“御膳房采买，冯喜来。”

“已验明，过。”

“尚仪局典赞，余英英。”

“已验明，过。”

“太医署掌药，妙回春。”

“已验明，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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