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没有人,倒是蒸笼里炖着一碗碗香甜的红豆羹。
那人正要将用纸包着的药粉倒进红豆汤中,门扇嘭的一声被风打开,狂风卷着雪沫子吹了进来。
那人吃了一惊,手一抖,药粉全洒在外头灶台了。
有人在门外幽幽地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你还不收手吗?堂堂穆大管事竟然要用下药的卑劣手段,抑或,理应叫你明大管事?”
穆宣,不,应该叫他明宣。
门外站的竟是明风。
既如此,明宣的脸沉了下来:“你既然省得我到底是谁,为何要劝我收手?”
明风又是一声叹息:“将来明灵的孩子会是将来的天子,定会佑我明家世世代代安昌永顺,这还不够吗?”
“自是不够!”明宣呵斥道,脸上阴骛越发的重,“将来的事你如何能保证,如今姜弘正值壮年,还会诞下龙子,明灵一旦失宠,到时候又怎么会有明家的事?你还年轻,你不懂,明家若是没有强大财力的支持,做什么事都要看姜弘的脸色。”他说得太快了,不得不喘了一口粗气。
“我改名换姓,在通顺钱庄潜伏了几十年,一切都是为了明家的未来。”
他拔出一把匕首来:“你是明家人,自然是要站在明家的立场上。”
明风一眼不眨地看着明宣。不过才一个多月没见,明宣像是老了三十多岁。之前明宣浑身的精神气,高大干练,如今颓废得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小老头。
他叹了一声,劝他最后一句:“你斗不过她的。”她自然指的是顾闻白的妻子,顾三太太。
明宣顿时又恼怒了:“她不过一个小家子气的妇人,没甚长远目光,有何斗不过。”之前那些忠于他的手下之所以倾向苏云落,不过是为了钱财!
明风没再说话。
方才的药粉白白的洒了,他又急切地掏出一包药粉来,仔仔细细地给每一碗红豆羹都下了毒。
明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明宣下完了毒,忽而想起还得解决明风。
他挥了挥匕首:“论辈分,我可是你的老祖宗,是自己来还是?”
明风却是转身就走。
明宣赶紧追上去,可明风像是跟他捉迷藏似的,一直在两个院子里蹿来蹿去,明宣一直追着他,跑了半个晚上,也没能追上明风。
天将露白,明宣看着明风悠闲自得的样子,脚一顿,拐进灶房。却见灶房里冷锅冷灶,掀开蒸笼的盖子,里头的红豆羹都冷掉了。
“他们早就走了。”明风叹息一声,还是告诉他。
明宣蓦然瞪大双眼:“去了哪里?我便是上天入地都要寻到他们!”说着也不多与明风纠缠,脚一顿就翻过了墙。
却不省得是墙结冰太滑了还是他年迈,才翻过墙就滑倒了,摔了个狗啃泥,想要起身时才发觉腿竟是断了。
顾闻白与苏云落自然是走了。
他们之所以一直盘桓在汴京城,便是等着穆宣寻上门来。
虽然不算了了所有的事情吧,但总算了了其中一件心事。
本来这天下的恩恩怨怨,哪能全都解得清清楚楚呢?
后来,小顾苏问顾闻白:“明风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
顾闻白揉了揉小顾苏乱糟糟的头发,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小顾苏三岁时,整日在灵石镇的街道上溜达。
忽一日,快马奔驰,从遥远的京城传来噩耗:弘帝崩天了!他十六岁的嫡长子在悲恸中即位,宣布大赫天下,不拘一格招人才。
同年殿试,年轻俊朗的雷春勇夺状元郎。
这个消息一传到灵石镇上,镇上的学堂差些被踏破了门槛。
只不过没过几日,顾老师声称要到京城去探望雷春,一家子包袱款款地上了马车,出了灵石镇便一路往北而去,只是车行了五六百里,又掉了个头,直奔岭南。
小顾苏很乖巧:“爹娘身体不好,畏寒怕冷的,听说汴京的冬日整日下雪,有甚好的,还不如岭南一年四季火热非凡。”他娘是个女子,女子畏寒是很正常的事;至于他爹嘛,听说是当年不慎掉进冷冰冰的河水中泡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从那时起阿爹就开始怕冷了。听说,因着爹掉进河水中这件事,阿娘还在汴京城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至于阿娘是如何发脾气,没人告诉他。
那些零零碎碎的事,都是小战叔告诉他的。
发脾气终归是一件不好的事,会长皱纹的哟。这便是小战叔叔整日抹美颜膏的理由罢。小顾苏想得明明白白。
他暗暗的下了决心,到了岭南以后,定然要逼着爹娘日日锻炼身体,这样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这样,爹娘就可以帮他带孙子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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