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落便道:“你快去罢,小心些。”她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冷,不似之前那般带着火气。
呜,娘子今日好可怕啊。咏雪心里想。
晶莹剔透的小馄饨皮薄肉嫩,盛在奶白的汤汁中,撒上葱绿的葱段,香喷喷的诱人。苏云落用了一整碗,照旧在天井里踱步消食。
天空乌黑乌黑的,将小小的天井笼罩得黑漆漆的。
苏云落抬头,正有些不解,忽而见从天空中飘下细细白白的雪花来。
竟然下雪了!苏云落十分吃惊,要知道这才初冬啊!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去捉那细细白白的雪花。雪花落在手上,很快便融化了,凉意沁入手心,痒痒的凉。
渭城极少下雪,便是下雪,她也不得闲。听说万春亭的雪景最好看,这么多年,她却没有看过一回。
她怔怔地,仰着头,去迎接那纷纷扬扬的雪花。
咏雪端着热水进来:“娘子,可别着了凉!”
苏云落笑道:“不碍事。”她又站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进去了。下雪虽好,但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晓,还是不要任性。
进到屋中,更是越加的冷。窗纱还未换,咏雪想先点火盆,苏云落催她去做窗帘,火盆先叫辛嫂子点着。
辛嫂子不好意思地进来:“娘子,您要的银丝炭没买着。炭行的人说,天气冷得太快,银丝炭又贵,是以要过两日才有货。”
也罢。毕竟身边只得咏雪一个小丫鬟,事事不能办得如意。
她道:“天气冷了,你去买些羊肉,多熬一些汤,让她们暖暖身子。”
辛嫂子嗳了一声,出去了。
汤婆子,暖手炉都凉了,今儿被余嫂子气坏了,汤婆子没来得及灌,方才暖手炉也忘记叫咏雪灌新的热水。
苏云落除了鞋子,自己翻出狼皮做的褥子,严严实实地盖好,乖乖地等着咏雪回来。她身子骨不好,天儿一冷,稍不注意,便要得风寒。
寒风从窗纱中灌进来,苏云落伏在褥子里,不敢动弹。
方才吃的小馄饨还有一点用,苏云落等着等着,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了。
大约是怒极伤身,她伏在温暖的褥子里,竟然睡着了。
梦里也不好过,那死竹子仍旧穿着那身青袍,背着手,在漫天雪地里,神情嘲讽:“苏小娘子,你是斗不过我的。”
雪地白皑皑一片,她穿着枣红色的披风,张牙舞爪地往他扑去:“死竹子,让你叫我斗鸡!”
死竹子身手敏捷,一个避让,她竟然扑在雪地里,冷冷的痛。
一个激灵,苏云落醒了。
咏雪正在蹑手蹑脚地换窗纱,见她醒了,忙道:“娘子,您方才睡着了,咏雪便没叫您。”
她嗯了一声,想起来,头却一阵一阵的晕。
咏雪要伺候她起身,她摆摆手,仍旧窝在褥子里。
新作的窗帘厚重,裁剪粗糙,只粗粗地滚了一个边。颜色用了厚重的绛色,看上去中规中矩。
她的头更晕了。
咏雪动作利落,很快挂好窗帘,转头看到娘子脸色青青的白,吓一跳:“娘子,您怎么了?”
她摇摇头:“约莫是受了风寒。”说话声中却带着鼻音。果真是受了风寒。得,又要喝汤药了。
下雪了。
学生们十分兴奋。
由来下雪天,皆是赋诗天。
学堂宽大,四面皆窗,冷风从窗户灌入,被学生们的热情吓缩了。
顾闻白本就不怕冷,学堂内皆是男子,热血沸腾,若是夏日里还得捂住鼻子,嫌弃男子体臭呢。如今下雪天却是正好,气氛融洽,十分的适宜做学问。尤其是张伯年,因为解决了心中的一件大事,文采越发的好。
灵石镇都下雪了,远在北边的京城,应该也迎来第一场雪了罢。
顾闻白淡淡地想着。不知以后张伯年到了繁花似锦的京城,是否还记得灵石镇,记得此时的窘迫,记得他拼命争取的姑娘。人心呵,是最难猜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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