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提着灯盏慢慢的转过身,一头的发丝被高高的盘起,隐约间染了灰。她看向正前方的麟牙,随着她手臂抬高,其套在手腕处的几个莹绿色镯子发出清脆的响音。
两人对视了眼,各自的脸露出浅谈的笑容。
“你来了,何必如此呢?”
妇人语气孱弱,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那小子快要成年了,他要游历四方,我便给他备好一份礼物。”
麟牙轻轻的回答妇人的话,从怀里摸出几截碎玉,眼神黯淡了下去。
妇人看着麟牙沉默了会儿,喉结滚动了几下,又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麟牙低头凝视着手里的碎玉,回想起拄着长剑屹立在寒风的背影,以及两侧阁楼倚栏压满的尸体。
他在十四年前,终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眼,可见到的却全是死尸和已经被他摔碎的玉佩。
“有时候,我也会疼,兄弟的死,我不能释怀。温绥,你能嘛?”
麟牙轻轻摩挲了几下手的碎玉,向前走了几步,隔着纱笼内的火光去看自己正前方妇人的双眼。
“无法释然也要活着,少主不该背负着仇恨生活下去,宗主他希望”
妇人没有把话说完,在剑邪宗在洛城的据点被毁之时,她恰好在淮阳的一户人家之,借着采茶女的身份蛰伏在东晋最富庶的水乡之。
十四年前,她没等来剑邪宗的下个任务,而是收到了剑邪宗总舵被黑衣人铲除的消息。
“你在恨我嘛?如果没有我的螳臂当车之举,你们这些活下来的影刺可以及时的隐退江湖。”
麟牙盯着妇人的眼睛,一只手探出压在对方的肩膀,张了张嘴,“是我带你们去复仇,也是我毁了你们的一切。”
妇人身躯颤抖了几下,在得到剑邪宗大势已去的时候,她放下了袖口的冷刃,寻了个樵夫,安静的过了些时日。
但是入江湖易,退江湖难。
她无法抹去记忆的那场熊熊大火,亲眼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大火活活烧死,发出惨绝人寰的嘶吼,这真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情。
“你想复仇嘛?人活着有希望!”
麟牙压低了嗓音,五指微屈,攥牢了妇人的肩膀。
妇人扬起自己的头,双眼之盈满了悲戚的味道,她抬起自己的手臂,轻轻推开麟牙的手,坚定的摇了摇头,回答道,“想,可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卷进去。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何死的,必然会一辈子活在痛苦和仇恨之。”
“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他不该承受这些。而且我们报不了仇,我的孩子只是一个愿守着几亩薄田的老实人。”
麟牙盯着妇人的眼睛沉默了下去,十四年前的那场大火的确是让人印象深刻,他看着那个樵夫从烈火跑了出来,完全成了火人,在地打滚嘶吼。
他们俩人隔着老远听着樵夫的嘶吼声,几个骑着骏马的黑衣剑客举着火把,在樵夫身边绕着圈子。
麟牙记得当年自己捂住妇人眼睛时,自己掌心的湿润。
夜色下,一个微腆着肚子的女人,于繁星的夜幕下亲自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活活烧死,这的确是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麟牙的心里有愧,若不是他执意复仇,那个樵夫不会被牵连进去,以至于被大火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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