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我夫妻多年,也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还有三个孩子……你就忍心——如此待我吗?”女子哭的梨花带雨,鬓乱钗掉,倒在地上,被几个侍卫押着,筛糠似的发抖。
“你我本是异族,我娶你,不过是为了我的复国大业,什么相敬如宾,恩爱有加!你若不是公主,我根本不会费尽心思讨好你,我看你的每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你的三个孩子,我已经命人犬决,现在,你赶紧上路陪伴你的孩子,还有你的父母亲吧!”执剑的男子面对女子的恳求面无表情,语气颇为嘲讽。
“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我死以后,必定化成厉鬼,使君终日不得安宁!”那女子被人拖拽下去,哭的惊天动地,肝胆俱裂。
“大丈夫处世,就该如此!”执剑的男子依旧冷酷,收剑回鞘,干脆利落。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边的侍从接连扑通跪地,五体投地,激情高呼。
此时微风阵阵,吹拂着插在台上的破旧的旗子,写有“四春班”的旗子迎风招摇。
台上的演员激情昂扬,台下的观众也易入戏,不少人垂首,掉下同情的泪水。
“公主好可怜啊,就这么被驸马杀死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
“其实他们很般配,只是驸马是别国人,始终是异类。”
“我女儿以后嫁个这样的男人,我一定打断她的双腿!”
“不应该打断女婿的双腿吗?”
听着众人的议论,一个少女实在忍受不住,捂着心口,借故家里烧着饭,赶忙走了。
“翠花!”见少女起身,一个年纪颇长的妇女连忙道,“别忘了多放几颗枣。”
那少女身子一震,动作凝滞了一会,才头也不回的点点头。
翠花?
她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她至今无法接受,现在自己的名字是翠花,袁翠花。
她也不喜欢这出戏,村里人看得热火朝天,天天讨论,她一个字也不想听,这出戏似乎在赤裸裸的描写她的前世,她身为庆国公主的前世。
那戏台上描述的那位公主可怜的下场正是她的下场——爱上异国的皇子罗孚,最后死在他的刀下,她苦苦哀求,没有换来活命,那个狠心的男人还让她亲眼目睹自己的家人凄惨的死状。
她无力的喊叫,痛苦的呐喊,发了疯似的向他求饶,还说起以前的恩爱时光,以及她家人对他的种种好处,试图唤醒这个男人的一丝丝怜悯之心。
没有,一点都没有,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死在了自己执着追求的驸马手中,也死在了自己的绝望中。
罗孚成功了,以后,庆国是他的了,庆国的百姓变成了晋国的百姓,或者奴隶。
她死死地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是罗孚强行盖上了她的眼睛,试图强行隐藏自己的身影,让她不要寻仇。
她以为自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不是在阎罗殿里向阎罗王诉说的冤屈,就是转世投胎,看到自己新的家人,没有想到,等她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陌生而又贫瘠的小山村,她躺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缓缓睁眼,徐徐苏醒,背后还被有一个巨大的竹筐,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站起来,迷茫的环顾四周,感觉头重脚轻,如遭逢晴天霹雳,愣神之际,跑过来一群孩子,有男有女,个头都不高,衣着褴褛,也不干净,咧着嘴,露出歪歪扭扭的牙齿,朝她笑着跑来。
“翠花姐!”
“翠花姐!”
稚童的声音干脆纯净,在此时却令人讨厌。
她瞅着那群蹦跳跑来的孩子,差点重新晕倒。
这是什么名字!
“翠花姐!”令人窒息的喊声再次响彻在她的身边,她身躯一震,忙从回忆中醒来。
抬头之间,邻居家的孩子叫了好几声翠花姐。
她脸色阴沉的难看,比今天阴沉沉的天还要可怕,声音也带着狠劲儿,“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她才没有如此差劲的名字呢,她不叫袁翠花啊,她有个好听的名字,袁娉娉——袅袅娉娉。她的父皇与母后想了三天给她起的名字,很好听,她很喜欢。
她来到这个村落三月有余,接受了粗茶淡饭,忍受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穿着破旧的衣服,学着下厨做饭,割草放牛,照顾弟妹,可以放下公主的养尊处优,唯独不能接受如此土气的名字,这是她目前的底线,仿佛一旦接受了,她就真的成了“袁翠花”这个人了。
“以后直接叫姐。”她朝那个小孩厉害的说道。
“姐!”那小孩子立马改口,一脸的讨好,“能不能给我一碗?我爹娘在城里帮工,回不来,我三天没吃的了。”还不忘抚摸自己的肚皮,展露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二话不说,端了一碗饭,她想让这个人立马消失,“拿去吃吧!”
那小孩子笑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挤眉弄眼,用最夸张的语气道:“姐,你是咱们村里最好看的人了!你是仙女!”
跑了离她有四五步的距离,“我长大了以后,能不能做我的媳妇?”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心底一沉,心情十分阴郁,她一直是袁翠花的话,以后只能嫁像这个小子一样的男人了,那负心的罗孚狠辣归狠辣,样貌与人才都是一等一,少年时就以“乐天公子”的名号享誉民间,名望很高。
她很爱很爱那样的罗孚,作为公主袁娉娉,她能够拥有那样的罗孚。可作为袁翠花,她什么都不能拥有。
“那小兔崽子又从咱家要饭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骤然而起,那是她在这里的母亲王氏。
“嗯,他说三天没吃饭了……”她皱着眉,低着头回答。
“没吃饭还那么活蹦乱跳的?听他瞎说!他怎么没饿死?我们家的嘴那么多,他来要一口,我们就要少吃一口,里正都不管,你管他!还给他找了个碗,你怎么那么大方啊?你看看我们这破房子,我们不是土财主,你也不是大小姐,以后就是看到他饿死在路上了,也不要给他饭吃!”王氏看完戏的好心情一扫而光,抱着顶小的孩子,就在那儿骂自己的这个最大的女儿袁翠花,声音尖锐,四邻皆知。
她一声不吭,走到一边坐下,抱着双腿发呆。
“你不干活干什么?你爹今晚回来,刷锅炒菜!”王氏走到女儿身边,不深不浅的踩了女儿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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