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知该用何等激扬的文字来形容我对父亲的感情,只是每次回家看到父亲,很是喜悦,看的出他比我还高兴。
尽管一直以来父亲对我们的爱总是那么含蓄。父亲花了一年的时间和一年的心血为我们布置了一个在我看来算得上豪华的家。我想这也一直是我至爱的父亲母亲的夙愿了。
今天突然有兴趣思考起父辈的过往,父亲自幼丧父,跟着改嫁的奶奶吃了很多苦。然而我的父亲是个十分乐观的人,小时候家里情况再诘难,他也总是笑着默默奋进。因而我的童年活的即使再清寒也是充满笑声的。记得那时候家里只有几亩薄田,我们四个要读书,活钱来的太少,用现在的话说资金流太少,于是爸爸拉过板车,后来村里有了拖拉机,小面包人力板车在也不吃香了爸爸就开始养鸭子。
每年的春天农历2月就去村里的孵坊(专门孵化小鸡小鸭然后对在出售地方)进鸭苗,爸爸每年会和村里的一个叔叔合伙,这样可以两个人可以多养点,风险也可以互相的分摊。
基本每年爸爸他们回捉三百只小鸭回来,刚捉回来的小鸭很可爱,毛茸茸的,颜色亮黄色。他们总是分不清东南西北随大流乱跑。
父亲在离水塘边不远的大堤上用预制砖搭建一个房子,里面放下一张小床,砌上一口大锅——这便是养鸭人的住所。
刚捉回来的小鸭子身体还不结实,不耐寒,爸爸他们就在鸭棚里地上铺上稻草,稻草上铺上塑料薄膜,然后把塑料薄膜外围用一个三十厘米宽的长条形的竹扇子围拢,只留一个小口把鸭子赶进入。
晚上鸭子就在这塑料薄膜上卧着休息。这些小家伙可不会一晚上老老实实的休息,只要有一点动静他们就会此起彼伏“嘎嘎嘎嘎”的叫起来。心情好的时候我喜欢捧着他们玩,捏他们的小脖颈,看着它们的脖子那么粗,实际上都是蓬松的绒毛,实际它们的脖子细的可怜,被我捉在手上它们就不停的用脚蹼划来划去想要快点挣脱,我有时用它们圆圆的小脑袋蹭我的脸,怪痒痒的。如果被妈妈看到他会让我立马放下去,他害怕我把小鸭碰伤,他说一只鸭苗都是一块多钱。
爸爸总是笑嘻嘻的逗我,让我晚上把小鸭捧回家一起带它一起睡觉。
晚上爸爸他们等鸭子休息了他们还要去外面捉点小鱼小虾和蛤蟆,第二天爸爸他们会提前把黄豆泡上几十斤黄豆,等黄豆泡发了用捉回来的鱼虾蛤蟆一起煮。每次我都喜欢给他们在灶下添柴火,不一会儿我的周围都是黄豆和鱼虾蛤蟆煮出来混和的肉香。有时我饿了,他们会挑出大的虾肉给我解馋。煮好放温了撒给小鸭子们,他们争先恐后的捡食。鸭子们的食物除了这个特制的饭菜有时妈妈也会把青菜剁碎了拌上饲料喂给他们吃。
小鸭刚捉回来房子里好吃好喝的养上个把月,等他们绒毛开始专灰不在那么鲜亮的时候说明小鸭子身体结实了,这时候爸爸才会放心让鸭子去河里。
第一次下水,小鸭一开始很害怕,爸爸和叔叔两个人用长长的竹竿赶他们,他们就一会往东一会往西,总之在河堤边上迟迟不肯下水,一直还想往上爬,有一两只会动作迟缓的爬着爬着就滚落下水了,等下了水,那些鸭子们才知道水里才是他们的天堂。
它们在水里把头伸到水下,然后敏捷的再从水里抬起头,这样河水就顺着它们的小脑袋流到它们的脖子然后的背部,他们终于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它们不停的用自己的喙部啄着自己的腹部和腋下,我都能感觉的它们的自由自在与舒坦。
等到鸭子长到一个半月,鸭子的小翅膀开始变成灰褐色,他们尾部的绒毛也会完全变黑,这时候妈妈会说鸭子穿马褂了,这时鸭子的饲料会变成小麦粒,爸爸害怕鸭子吃了干硬的小麦不容易消化就会把麦子泡涨开然后煮软了拌上剁碎备用的菜叶给鸭子们喂食。
等到五月份绩溪的稻子收割后,地里有很多散落的稻谷,虫子,鸭子已经两斤重了,这时候是他们体重快速增长的重要时刻,爸妈就要把鸭子运到外地去放养。这样既是营养丰富,也能节约很多饲料成本。
提前一天爸妈把鸭棚里被子锅碗收拾好,带上简单的衣物,带上铁锹雨布等。叫上一辆小货车,吃过晚饭后爸妈会把鸭子按十只为标准关进一只铁笼子,那些鸭子吓得“嘎嘎嘎嘎”的鸣叫。笼子关好清点好数量整齐的码放在小货车上。
等一切收拾好,爸妈会把我们四个叫到一起,拿出150块钱,然后当着我们四个面把钱交给我说:
“我和你爸爸要外出放鸭子,你们四个好好的在家上学,这个钱给晶晶,你们四个如果学校有交费用向她拿,周六周日休息就去街上买点荤菜回来烧着吃。”
“知道了,妈妈你们多久才回来呢?”
“估计至少得一个月,你们钱省着点花!”
“知道了,妈妈你能不能早点回来,我们害怕。”弟弟开始有点要哭的样子。
“妈妈知道,等鸭子长得肥肥的我和爸爸就回来了,卖了鸭子就能给你们交下学期学费了还能给你们买好吃的。”妈妈摸摸弟弟的黑黑的脸蛋。
“如果钱不够用,我和表叔打过招呼,你一个人去那边借点。我回来还他们。”妈妈偷偷趁着姐姐妹妹弟弟不注意的时候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这些要紧的话。
爸爸妈妈把鸭子全部码放整齐后再把生活物资放上去,妈妈坐到副驾驶位置,爸爸则在车厢里坐着,防止关鸭子的笼子在开车过程中掉落。
爸爸妈妈把鸭子运到目的地后,他们会找个平整的空地,而且边上要有水草丰美的河塘。他们用雨布搭上一个简易的房子,找点树枝垫地上,然后在树枝上放上一块门板,他们会去田里抱些稻草铺在门板上,然后放上被子就是睡觉的床了,然后在鸭棚边上挖个土坑,放上铁锅就可以做饭了。
这时候最怕就是连天的阴雨,实际上这时候正是南方的梅雨季。经常是天气阴沉沉的,雷声轰隆隆的响起来,雨水像是倒灌下来的一般,眼看着大地从墨黑色变成湿漉漉的一片,低洼的地方开始汇集成一个个小水坑,雨势太强,雨布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里面的被子都湿光了,里面提前捡拾的稻草也湿了,这样的夜晚爸妈只能吃夹生的米饭,他们从不肯过多的透露这种艰难的生活给我们。
这时候鸭子们也似乎也有意与爸爸妈妈作对,它们全部冲进了河塘里,爸爸妈妈怎么唤也唤不上来,他们浑身湿透了衣服全部紧贴着身体,他们从这边赶了鸭子从那边跑,妈妈从那边赶它们就从中间跑。有时候它们跑到宽阔的水溏里,爸爸的竹竿够不到对鸭子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害怕鸭子游到对面吃了人家庄稼,爸爸只能脱掉雨靴从水里游过去把鸭子赶回来。那时候水溏的水基本都涨满了,即使是水性好的游泳健将也是很危险的。可是为了生活,他们顾不得许多,晚上被子湿了他们也只能骄傲着到天亮。
爸爸妈妈在外面只有天晴的时候鸭子也听话的时候他们才能吃一碗热饭。大多数时候有热心的当地人会给爸妈一点菜园里现摘的素菜,那是很好的饭菜了,有时就是白米饭就着榨菜,或者白水面条。
物质的生活的艰苦对他们来说不是最大的煎熬,他们心里还要担心鸭子不要吃到农药,或者田野里腐烂的动物尸体,有时还害怕鸭子长时间在水里泡着就会瘫痪,这样鸭子很容易死伤。
他们还要惦记远在故乡的我们,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有时爸爸实在不放心我们,就会偷偷跑回家看我们一眼,来不及过夜就又返回去。
有一次我正在上课,同桌用笔戳戳我的胳膊,让我往右边看,我一看过去,只见爸爸微笑着站在我们教室的窗口,他穿着暗红色夹克外套,那还是过年妈妈给他买的衣服,他头顶戴了黑色的鸭舌帽,整个人黝黑黝黑的,而且眼睛深深陷下去了。一看就知道他过的很不好。他静静地守着窗口,我心里觉得时间过的太漫长了,等了好久才下课,爸爸赶紧从口袋里摸了一个一元的硬币出来从窗口递到我手里,说:
“这个给你,你想吃什么零食自己去买点。我也给了苗苗他们了。你们在家好好的,我和你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你好好上课,我要赶回你妈妈那边了。”
说完爸爸转身远去,我在窗口看着他单薄的身躯渐渐消失在小路的树影里。眼睛早已湿润了,现在想想正如朱自清先生在《背影》里的感情是共鸣的吧!
这样的日子再持续半个月爸妈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鸭子已经四斤多重了,鸭毛已经完全是青黑色的油量油量的的了,回来后爸妈给鸭子集中用粮食填喂一个月,只等鸭子羽翼丰满,长到五六斤就可以卖了。
这时候遇到好时节,鸭子行情好,爸妈把肥硕的鸭子都挑出来卖掉,剩下有些瘦的,或者跛脚的鸭子留下来杀了犒劳我们。一季度鸭子能卖七八千块,除去成本还能赚三四千块。
看着爸妈回来见到我们欣喜,想到他们日益操劳的的身影,突然害怕有一天父亲离开我。我再不会勇敢的笑着面对人生中的困境。
是啊,父亲老了,当我忙于工作疏忽他的日日夜夜,两鬓的褪了那幽幽的黑换了灼灼的白。到底我们还有多少的岁月能陪伴他们,体贴他们。只是我们太容易忙于自己疏忽他们,而他们忙于我们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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