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渗入热带丛林扎根的土壤,被黑暗的大地无声吸收。
查尔斯摊开掌心接住下坠的雨滴,送到唇边舔了舔。他尝到了手上带着酸涩的苦味——应该是来源于刚才处理的大齿猛蚁。
他退回温暖干燥的洞**,借助火光的照亮查看伤者情况。
血已经止住,暗红的血痂正在伤口附近凝结。看来那些热带蚂蚁的大颚足够强劲,对创口皮肤的钳合十分有效。
起初查尔斯并不确定这样做是否可行,毕竟他也只是在昆虫学书上看过用蚂蚁缝合伤口的偏招,从未付诸实践。
他又检查了一下其他几处伤口,欣慰地发现它们都有明显的好转迹象。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涂着油彩的、肤色黝黑的手。
查尔斯转头看向手的主人,微微颔首算作招呼:“现在情况好多了。”
对方是个身量颀长的土著男子,他用简单词汇拼凑的短句子问道,“能够活下来吗?”
“不发烧、不感染,再安静休息两天,多半是稳了。”查尔斯将手覆在伤者额头上试探温度,“最危险的阶段都能熬过来,一定没问题的。”
土著男子面上有了点喜色,但依然摇头用生硬的语调拒绝道,“没有两天,我们必须动身。要回到家族。”他用力吐出几个单词拼成短句,“危险。必须带回消息。”
查尔斯为难地看着他,“这孩子撑不过那么长的山路,他太虚弱了。那颗子弹差一点就伤到内脏。”他坚定地摇头,“带着他,你也没法走得很快。”
“必须回去,”土著男子不肯让步,“人们都死了。还要死更多人。”
查尔斯垂头打量受伤昏睡的黑皮肤少年,为他小心拭去鼻尖沁出的粒粒汗珠。
“他会死的,悉蒂。”查尔斯抬眼盯着男人的眼睛,“你儿子会死。”
“我的族人也会。更多人。”
查尔斯沉默了。他明白悉蒂身上肩负的责任。
初次见到悉蒂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个人在土著当中有着非同寻常的崇高地位。
当时他在树穴中烧得迷迷糊糊根本睁不开眼,却在朦胧中听到有人与自己说话。
他以为那是威廉,便含混地回答了几句——查尔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在退烧清醒过来以后才惊觉围绕周遭的都是肤色黝黑的土著居民。
悉蒂显然是其中的领头人物。他用简单的英语与查尔斯交流,承诺保证他的安全。
他的儿子蒲达英语更流畅一些,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他充当查尔斯与族人之间的翻译。
查尔斯从蒲达那里听说土著们原本是要躲进树穴避险,不想误打误撞碰上了生病的自己。幸得他们悉心照料,不然他估计早就一脚跨过鬼门关了。
这几天他跟随土著们在丛林中转移,试图寻找威廉的踪迹,至今一无所获。
更糟糕的是他们在昨晚与皇家海军打了照面。对方使用一种会喷出有毒白烟的投掷弹发动进攻,对此毫无防备的土著们吸入毒气后纷纷衰弱死去。
仓皇奔逃中蒲达又被流弹射中,查尔斯和悉蒂好不容易才带着他避过搜捕。
查尔斯到现在都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倒下,而前一天他们还一起围着火堆分享食物。
他不是没有目睹过谋杀现场,但昨天那种情景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叫他不寒而栗。眨眼之间人们的生命就像稻草般被无形的镰刀挥舞收割,这或许意味着他的金发同胞们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夷灭岛上的土著居民——如果他们乐意的话。
———-作者奋力施工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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