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同事D发车后,迟到的乘客对着她就破口大骂,她盱视他,等他歇了才理直气壮地说:“到点了我当然得发车,你要是坐车上,到点不走你怎么想?你喜欢骂我妈你骂好嘞,鸟人嘴臭我妈长寿!骂再多你也坐不上这班车!你要骂累了,那边有开水房!”
她说话一连串,根本不给他插嘴的间隙,说完就拿手机看新闻,任他发狂乱吼,我自岿然不动。旁人看得纷纷窃笑,那人自知理亏,无可奈何,愤然离去。
有个乘客迟到没坐上当班次的车,一听说退票要扣一半的钱,便在那边骂骂咧咧,说车站集聚流氓,打电话投诉说为什么不给他留足走路的时间。
沈玥忍不住笑,从售票窗口到检票台,正常人三分钟肯定能到的路程,你六分钟还不能走到?那你为什么不换个班次以确保自己能赶上车呢?你舍不得那手续费,有没有想过车站出于人性化已经等了你一分钟,万一有乘客赶时间,就为了给你不准时买单,耽误了他的事,你过得去?真该去看看小学课文《一分钟》,看看最初的一分钟是怎么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耽误后边的事情。
骂不过瘾,他去找站长争论,站长听了来龙去脉,认为车站没错,他便断定站长是靠关系坐上位置的,迟早被搞下台。站长据理力争,最后告诉他,站长的职位调动自有上层管理,无需他费心。
后来这个乘客成了车站的名人,因为每每坐车都要骂几句,“这个车站,我见一次骂一次!”沈玥讽刺,憎恨车站还不得不到车站坐车,也是够贱的。
久而久之,她在这个岗位上,便笑不出来了。一方面,已经形成职业疲劳——一天要面对成百上千的乘客时,自然而然形成扑克脸。正好,乘客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也相应的收起了多余的表情,呈现一张扑克脸。
人嘛,似乎总追求公平对待,镜像神经元可比谁都明白呢,你对我笑,我对你笑,你板着脸,我板着脸。两方在这二者间循环,反正相见不过几秒钟,严肃点又何妨?如果笑容不能得到积极的回应,人笑起来有什么劲儿?
有人说,当你笑的时候,全世界跟着你笑。可当沈玥亲身体验,发现这是个美丽的错误之后,她便懒惰了,看上去凶巴巴的。
当她怕老人摔跤,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进去,得到的是什么呢?没有个谢字,刚到的乘客还在检票台骂骂咧咧,问她不检票死到哪里去了。
当她看到乘客急急忙忙地过来,请求她延迟发车,让他去补票后,她看到的不是配合,而是仗着自己补了票,慢吞吞过来,丝毫不顾超时十分钟的事实,还骂保安安检太麻烦。
当她礼貌地要求送行者不要进入乘车区域,指着窗户上“送客止步”几个字后,看到的却是一张凶悍的脸,硬闯过去后还警告她以后当心点。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坏了初心,只是筛选了热心服务的对象罢了。
当看到外地人着急忙慌找不到检票口,她依然会上前指路;当看到儿童吃着棒棒糖小跑,家长却在后头津津有味地拍照后,她会上前劝导家长注意儿童安全;当老人跟远在外地的亲人讲不清车次、下车点时,她会义不容辞地接过电话,把情况一一交代,并在几小时后再找到老人将其送上车。
她依然是那个热心的沈玥,但面对一排队伍,她笑不出来,权当是自我保护的一种吧。
要是笑容满面,还被找茬,她会自认为低贱,板着脸放高姿态倒像是讨回了尊严。
有一次,同事C要求一位身高超过一米五的女孩的父亲去把半票换成全票,乘客换了票过来,指着C说她掉进钱眼里。C觉得好笑,乘客买半票和买全票,一分钱都到不了她的口袋,她只是按法规办事罢了。
不甘心大清早被人这么冤枉,她反驳一句,结果,乘客将她的祖宗问候了一遍,同行的人也加入辱骂行列。她懒得再搭理,嘀咕一句:“聋子不听狗叫!”
这可得了,乘客的情绪愈发激动,嗓子尖利,十米开外的人听了也觉刺耳。车站领导过去看情况,乘客便趁机诬陷C如何刁难他们,还说态度差得离谱,说着居然激动得要挥拳打人。别人去拉他,他伸脚去踢,泼辣的样子引来无数人围观。
最后,此事还是不了了之。
过去有个乘客也是无理取闹,打了售票员一巴掌,后来呢,警察教育了几句就完结了。一巴掌就这样白打了。他们只能自我安慰:“犯不着跟疯狗闹。”
有个小姑娘错过车,手里拿着个手机,戴着耳塞,竟然不知道看下时间,被叫唤半天也听不到,车走了,怪谁呢?她找到站长涕泗横流,“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哭得这么恶心,样子还不错的人鼻涕拖那么长!”
站长怜花惜玉,签个字让她去退,免了手续费。结果呢,人家不是感激,上了车就找号码投诉,要不是检票员亲耳听到,他们都不敢相信小姑娘的演技这么棒。
沈玥不屑地想,这样的女人,碰到事情肯定都通过一哭二闹三上吊解决,真该让她付出金钱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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