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薇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轻叹一声,收拾掉略微不耐烦的情绪,起身欲往里走,正在这时,看到了从里屋走出来的鸳语。
她一袭绛红色的长裙,裙纱薄如蝉翼,层层叠叠,随着人的走动,在月光下微微闪光,像波光粼粼的水面,薄纱上描金绣凤,工艺可见一斑,鸳语发髻高挽,发髻上点缀着些许金步摇,眉如远山,英气十足,朱唇轻点,又带着女子的娇弱,只略施粉黛,就美的似天上的仙子。
也对,本来就不是凡人不是。
兆薇看着鸳语晃了神,她想起自己初见鸳语时,她也是这般一袭红色,高傲极了。
她怒喝兆薇:“何方小鬼,我已修炼出神格,你敢拘我!”却不想今日,她们在这破败的院子中重逢,昔日高傲的美人成了这般模样。别说神格,如今她连性命都堪忧了。
兆薇叹息一声:“你还是适合这明艳的颜色~”
“那又如何呢?纵使我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个,也不再是他眼中的那抹颜色了~”
鸳语眉头紧蹙,她走走停停,原本短短的几步路程,却仿佛走了好久。说好的不等他,眸光却从未离开过门口。
她就这么执着地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凄然一笑,眼角的泪水掘强地没有流下来,怕是死了这条心吧。
鸳语一抹脸,看向兆薇说:“走吧!”
“你可想好?”
“这可容不得我~”
兆薇看着鸳语,一丝无奈挂在她的嘴角。也对,我们本就在时间的洪流中,被推着前行,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我们所想的。
兆薇的嘴角动了动,终是没有再言语,她本就话少,更不擅长给人喂心灵鸡汤。左不过就是这样的结局,其实一开始便注定了。
两人相视无言,鸳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物放在兆薇手上,她紧紧握住兆薇的手,指骨泛出青白的颜色,她却浑然不觉,好一会儿,才说道:“开始吧!”
兆薇轻轻点头,捏了个诀,一个桃木盒子出现在她面前,悬空转动,闪着微光。只见盒子上圆下方,四面各雕着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栩栩如生,尤其是那眼睛,流光一转,仿佛要跃出盒子似的,盒顶贴着一道符咒黄纸,随着兆薇的默念,黄纸慢慢揭开,腾空而起,有红字缓缓浮出。咒语停下,盒中一个黑色的漩涡,越卷越大,随后一道白光冲向天际,转而射向鸳语,白光中,一条红色的鱼儿如冰凌般慢慢破碎消散,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剩兆薇手中的木雕翅膀见证了刚刚的一切,翅膀上的纹理已经被磨得有些看不清了,表面光滑发亮,带着温度,定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明明应是一对的翅膀,现在只有一边,显然另一边在别人手中,鸳语的叹息还在耳畔:“把这个还给他吧……不,还是~扔了吧~”
“出来吧!”兆薇忽地将手里的木雕翅膀收入怀中,看向门外,厉声喝道。
阴影中走出一个男子,月色朦胧,兆薇眯起眼睛,才看清来人,男子着玄色长袍,袍子上绣着五爪金龙,表明了其身份,竟是当朝皇帝。他眼下有些乌青,形容消瘦,应是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但即使神情疲惫,也难掩其丰神俊朗的容貌,只这双眼睛,灰白浑浊,没有神采。现如今,这双眼中带着不可置信,转而又变成果真如此,呢呢喃喃:“她果然是妖么,果然是妖么~”
“妖?!”对鸳语的同情化成怨懑,兆薇不禁冷哼一声,明明比男子矮一个头,却在气势上让男子不禁瑟瑟发抖。
“难道不是么?那就是个鱼精,怪不得怪不得……”
“鱼精?!”兆薇呵呵一声冷笑,为鸳语感到悲凉:“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你接受的是一个神明的爱,她剥去神格去爱你,竟只换来这句‘鱼精’~”
“神明?!”男子哈哈一笑,身形却颓然:“那为何我成国接连大旱?”
“所以,你觉得是鸳语所为?”兆薇啧啧两声,随后说道:“邽山蒙水,蠃鱼一族,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其邑大水?!”望着成国皇帝满脸的疑惑,兆薇继续道:“我不知你成国为何大旱,但却知你为何能坐上这皇位,我想,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吧~”
男子后退两步,他突然想起初见鸳语时,冰天雪地,她身着红衣,孤身一人,笑容何其明朗,让他以为碰见了神明。彼时,他还在犹豫,是否要下山,是鸳语的出现给了他勇气。
他突然想起,曾经,鸳语问他,你我初见,你为何不怀疑我是妖,现如今,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妖。他记得那时他说了很多,说着朝堂上的无奈,说着后宫中的无奈,他努力说服着自己,却没有一句话,是说给鸳语听的。
过去,他一直以为自己付出良多,却不知,原来如此……
男子跌坐在地上,颓丧地抚额,眼泪涌出眼眶:“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鸳儿~”他仰起头,靠在门框上。刚被兆薇呵退的白衣长舌鬼竟不顾兆薇的威压,出现在了男子面前,面目森然,男子却浑然不知。
兆薇睨他一眼,看来是过不了今晚了,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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