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愈发干渴起来,灌了多少杯水都没有用。小雪闭上眼睛,试图抚平心中的焦躁。但没有用。妈妈,这短短的两个字,却意味着生命的来处,灵魂的归处,是身心永远的软肋和铠甲。好想,睁开眼就能见到妈妈;好想,立刻扑到她温暖的怀抱中……
坐在一旁的爷爷抚了抚小雪的头发,轻轻哼起了熟悉的曲调,是《月夜》:
月夜多清爽哟,
银星把眼眨。
分别这样久哟,
思念中把歌唱。
遥望天边的群山,
像是在我手掌上。
亲爱的人儿,
就像在我身旁。
月光下的草原,
多像一幅美丽的画。
虽然与你远隔千里,
但愿此时共天涯。
“虽然与你远隔千里,但愿此时共天涯。”直到此刻,小雪才明白这首歌的含义,这遥远而寂灭的思念,这短暂又漫长的刹那……她和妈妈如今近在咫尺,却似乎远隔天涯。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做些什么。小雪刚要向爷爷开口,他却毅然站了起来,走向前台,向那个姑娘恳求着江总的住址。他想带小雪先走一步,自行过去。
前台姑娘的眉毛紧紧皱起,说:“我们总经理的住址,怎么能随便告诉你呢?”
爷爷热切地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姑娘,刚才你也听到了。江总本就是要带我们回家的。只不过因为他有事,才让我们在这里等。他的会,已经开了一个小时了。你看,我们小雪为了找妈妈,千里迢迢地从福利院跑出来,又一路走着千辛万苦地来到北京。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点她妈妈的信儿,实在干等不下去了。你把地址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先找过去。对我们,对江总,都省事。你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前台姑娘为难地瞅了瞅小雪愁苦的小脸,又看了看爷爷恳切的眼神,叹气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江总家的地址。等江总开完会找不到你们,我可会说是你们非要自己先过去的啊!”
爷爷哎哎地应了两声,开心地回头向小雪粲然一笑。小雪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爷爷。前台姑娘看着这一老一小欢喜的样子,也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她仔细地在纸上写好了江总的地址,还备注了他们要乘坐的公交车次和倒车站点。
爷爷庄重地双手接过纸条,谢过了前台姑娘,领着小雪坐电梯离开了。门童小哥见他们出来,关切地问道:“是这家和仁公司吧?你们找对地方啦?”
小雪和爷爷一起笑了起来:“没错,真的找对地方了。”他们向门童小哥道了辛苦,迈着急切的步伐,赶去坐公交车。倒了三次车,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市郊的,一处清净的别墅小区。
小区的大门宽敞阔气,还立了一个玻璃警卫亭,穿制服的保安笔直地站在里面,向他们敬了个礼,走出来询问他们来访的目的。爷爷拿出前台姑娘写的地址给保安看,告诉他是来找人的。那个保安狐疑地将他们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脸一拉,不肯让他们进去。说他们小区是高档社区,安保很严格,可疑人员一律不准进入。他们可以给要拜访的业主打个电话。业主同意后,他才能放行。
爷爷好说歹说,解释他们没有对方的电话。保安越听越怀疑,更坚决不许他们进入了。
小雪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寻找妈妈的旅途,怎么就这么难呢?她恨不得坐在地上,想要放声大哭。爷爷悄悄拍了拍小雪,向她挤了挤眼。小雪会意,强忍着泪水,乖巧地向保安说了声再见,就拉着爷爷离开了。两人一直贴着小区围墙走,终于在僻静处,找到一块相对低矮的墙头。
爷爷笑着感叹说:“没想到六十五岁了,还得拿出年轻时上马的身手。”只见他把衬衫袖子挽起,在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助跑起步,利索地翻上去跨坐在墙头。惹得站在墙下的小雪,禁不住小声为他喝起彩来。爷爷腼腆一笑,拽住小雪的两只手,用力地将她拎了上去。就这样,两个人做贼一般,翻墙进入了妈妈所在的小区。
握着前台姑娘给的地址,他们来到了一处洁白简约的独栋别墅前。透过栅栏向里看去,庭院里铺着整洁的人工草坪,草坪上布置着色彩缤纷的滑梯、跷跷板和电动小汽车。但整栋别墅不像有人在住,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雪和爷爷绕到了院门口,别墅始终鸦雀无声。他们犹豫半天,正要上前按铃。突然,屋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施施然向庭院一角走去。那女人有着一张白皙标致的心形脸,笑起来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大眼睛泛着琥珀色,举止娴雅,温柔可亲。爷爷认出了她就是小雪合影里的那个女人,激动地握住小雪的手,悄声叫道:“就是她!就是她!”
“嗯——”小雪鼻子一酸,马上就要落泪。她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着头。“千难万险,千辛万苦,妈妈,我终于来到了你的面前。”
只见妈妈轻轻走到了一个和小雪年纪相仿的男孩面前。那男孩有一双潮湿浓郁的黑眼睛,和一抹水色薄唇。他的头发黑如鸦翅,单薄的脸白得残酷,再加上身穿的铅灰色衬衫睡衣,看起来像是一个纸糊的漂亮假人。男孩正坐在角落的秋千上,专注地读着手里的书,对妈妈的到来充耳不闻。
妈妈温柔地蹲下身来,把托盘里的柠檬茶端到男孩面前。男孩淡淡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小雪泪水织成一道厚重的水晶帘。风吹过来,那帘子冰凉凉紧贴在脸上;风吹过去,滚滚的热泪涌出来,帘子上又新缀了几颗水晶珠。一阵凉,一阵热,泪帘兜着她的脸,闷得她喘不过气,只能死命地握着爷爷的手。
爷爷心痛地看着小雪,嘴巴微微蠕动,终究什么也没说。他叹了口气,拉住小雪的手,想要带她悄悄离开。
男孩像是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扭过头来,直接对上了小雪婆娑的泪眼。他惊讶地伸出了一只手,指向她的方向,引得妈妈的目光也跟着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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