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淳很快就下定决断,拒绝了这个充满诱惑的邀请,但他怕师长误会,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用满含感激的语气解释道:
“淳无履历,不可能猝然拔高就任郡治的功曹丞。否则于弟子而言,居高位无人信服,则做不出成绩,于保举的师长是否公直,也会受到非议。”
作为选任官吏之所的功曹,可以说是要害之地了,也是学室出身的弟子们,所理想的那个上升最快的地方了。
王冕睁开双眸,黑色透明的眼瞳四处乱转,想说出些劝言,但话到咽喉处时,却哑口无声。
...
沉默良久后。
“嘿嘿——!”
王冕突然轻笑了几声,释怀了些许闷气,转身面对章淳,见章淳微微低头以示恭敬,反问道:
“商君言:‘公私之分明,则小人不嫉贤。’淳有才,总会有扬名之时,还在乎这些清议吗?”
章淳目光明亮,烁烁有神,他抬起头正对王冕,拱手诚恳地说道:“弟子虽不在乎官吏清议自身,但不可让他人非议师长举官任吏之清名。”
“既如此,这功曹丞不要也罢。”
王冕没有执着太多,他选任保举官吏也不是强逼,别人不想做,那就把他送到他该去的地方去。
当然,这样做也是要分那个‘别人’的出身的。
而对于章淳的出身而言,那个该去的地方,自然就是章淳他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淳,旬阳不比它地,其自产铁矿,设有专门的都官铁官长;地理位置更是特殊,东临武关,于西,更是汉中粮仓,故旬阳虽小,只有八千人之数,其长吏却高配为‘令’。”
秦制:县有长吏,万人以上的县长吏为令,称县令,而县令铜印黑绶、秩千石至六百石。
万人以下的县长吏为长,称县长,县长铜印黄绶、秩六百石至五百石。
章淳默默倾听着,不作言语打断,只因他知道,这是王冕在告知他旬阳的情况了,他心中触动,感激之情愈发强烈。
“你外任旬阳,以公乘之爵位,自不可从‘史’做起,旬阳官风不正,我会发文书要求旬阳丞回郡治受斥,之后保举你为旬阳丞,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旬阳令的最终任免权在秦王手中,而旬阳丞的任免,则是属于郡一级管辖的范围。
“今去旬阳,想来你是想去做一番事业的。如今大王遇刺,你也与那些初出学室的小子不同,不是只会怒叱大骂,无所思虑的。”
“只此事来看,伐燕已在眼前,与旬阳无甚关系;而东出武关,就为三晋、荆楚腹地,伐魏、楚之兵卒必出期间,望你深思慎行,有所准备。”
“唯!”
章淳眼神闪烁,作为一个“异乡人”的他,于此世已生活二十一载,律法、兵书早已深入骨髓,一想到一年多之后的伐魏之战,他不免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王冕深知章淳有才,内心却总有些不踏实,他担心章淳进入旬阳后,掌握不好分寸,与旬阳令无法共事。毕竟,‘山中无二虎’,虎虽容易相遇,但难以相容,这是事实。
于是乎,他又叮嘱道:
“于任上,政事切不可忘以旬阳令为主,勿自作主张,败坏吏风。”
“唯!”
章淳无以言表,再次躬身感激师长教诲。
“曾听得上古逸闻:‘凤栖梧桐,龙戏四海’。你这凤雏卧龙,自不甘蜗居寒潭山林。”
“哈!此时正好,山雨欲来之际,也是该扶摇直上,化凤化龙了。”
章淳面露惊异,不禁为之侧目。
他实在没想到王冕对他寄予这般期待,而目下无人,此时‘龙凤’也不是什么禁忌词汇,没必要故作谦逊,引人看轻。
“淳必竭尽全力,不负师长厚望。”
王冕站起,不想故作儿女离别姿态,背身面对章淳,摆手说道:
“去吧!”
“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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