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百朝的女子,不乏心怀山海的。你娘亲,就十分厉害。可你们百朝人,不都是厌恶黎人吗....”
“娘亲曾说过,异族或许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坏,或许是我们误解。她曾领军打战。有一次在战场抓获了几个走散的九安士兵和晨黎士兵,本以为就如世间传闻,九安蛮夷、晨黎暴戾,可却未曾想,那几人就如同我们一样,对部族忠义、对家人牵挂。我娘亲放了他们。”
她一边嚼着,一边看着他,他滔滔不绝的说,她看得出,这些话在他心里埋了很久,久到已经生根发芽了。
她说道“我也觉得这世间会有很多误解,若处处土地都能像长乐里这般,多好....”
“若能三族和平、甚至和亲,这世间将会是另一幅景象,到时...百朝的书画中除了天神,还有那九安的参天大树和黄斑大鹿。晨黎圈养的妖兽,也可以同人生活在一处,那时,不光有会跑的马匹奔驰在路,还有会飞的马匹翱翔在天……”
她不自觉的瞪大眼睛,嘴角挂起笑意“哇....光是听你说,我就觉得这副景象真好...”
“我娘亲也说我想的好。可每每说到这些,我祖父就会生气,认为我娘亲教坏了我,还打乱了父亲的脚步...”
说着说着他停下了,好似意识到自己言语的疏漏,已经很长时间了,他都不向人谈起这些事情。
她看出他的心思,拿出剩下的两袋子拜月“你尝尝,里面有我喜欢的味道。”
他接过去酒袋一饮而尽,惊奇的看向她,然后哈哈大笑。“是桑葚,当真讨巧,就算是冬日,也能吃到夏天的果子.”
她也一饮而尽“哈...这样才对,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不要担心,我们的事我一直保密。你若不想说,我不会问,你的事,你的姓名.....”
他看着她干净的眼神、温暖的笑容,思索片刻,说“叶明和夏江鹂这两个名字,就是我们的掩护,我可以用这个名字继续见你。其实我已经猜出你是谁,你我承诺过坦诚相待,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
他牵起她的右手,用食指在掌心写,他小心翼翼,轻轻拂过纱布,他能猜到下面是什么,不知该不该道破。
她也不知道为何,心里燃起一把火,她拉他坐到床,扯开右手的绷带,伸向他“方才看不清,再写一次。”
他握着她的右手,一笔一划在掌心写下了一个字“这是我的名字,你懂就好,不要说出来。”说完他看向她缠了绷带的左手,欲言又止。
心中那团火烧得热,她对他笑笑,扯开左手绷带,摊开朝着他,学着他说“你懂就好,不要说出来。”
他看着她掌心的烙印,清晰、明亮。那伤痕不浅,定是会跟随一生。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她与他,是异族。
他轻轻伸出手去,摸着烙印纹路,皱着眉说“世人皆传,晨黎暴戾。可我看你,却好的很。黎人是否都像你这般。”
“不,我的朋友,有的博学多才,就像夏弟,有的活泼可人,就像晓余。”
“可疼?为何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皮肉之痛,过眼即忘。我族长说,一同经历了苦难,共赴生死的人,才能并肩、白首。”
他听的心里钝痛,想起了写什么,抬头看向她,她笑的那样好看,火光映在她脸,照的她眼眸发亮。他觉得今日这酒劲儿大了些,不光驱寒暖身,甚至有点燥热。
她也觉得怪,这次的拜月,格外的暖身,她微微皱眉,轻声问“你心跳这般快,可是觉得酒劲头?”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用内力使自己清醒“.喝的太快..”
她见他故作镇定,靠近一些,又朝他道了一声“可是酒量不行,嗯?”
就这轻哼一声,如同碎石坠落寂静的湖泊,激起了千层涟漪,在他心中来回晃动,他压着嗓子道“酒劲儿有些大。”
她一直看着他,不似哥哥那般浓眉笑眼,也不似族长那般剑眉入鬓。他柳眉如墨、凤眼灵眸,肤如白玉,他好看的很,她想着若只看脸,兴许他也能乔装女子,不...他英气袭人、气宇不凡,定是扮不了女子......
她看着看着,想着想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摘掉他的发冠,想看看他散下头发如何,说“让我看看,夏弟可是比女子还好看.....”
他看出她的意图,朝后仰头躲了一下,她仍不依不饶,执意伸手够他,他只得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指尖碰巧划过他的脸颊,下巴、喉咙.....一路向下、好似挠痒一般。
他看着满眼醉意的她,压抑着气息,说道“难道又是...想借酒胡闹?”
她想起次在书院,她知道这般不可,但她好像停不下来,盯着他半天不说话....
他问“次下的结界,可还能用?”
她猜出何意,咬破手指,红色的丝絮瞬间围绕四周。
外面山中,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崔护卫在远处的树屋内,双臂环与身前,闭目休息。
半响后。
“啊.....”她猛然起身,手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他跪坐在她身侧,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她只觉得,心中火烧了起来,灼热的十分疼,连带着周身的骨头也在疼,她答“好疼,心里痛,全身都在痛.....”
他扶着她坐好,去拿水,问“你可是患病?”
她疼的牙齿发颤,已经说不出话来,不住的摇头。他让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她就蜷缩在床,他看她痛苦万分,心中十分担忧,守在床边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呼吸平缓了,他前询问,她答“还是很疼,骨头好疼。”
他坐在床下,靠着床沿“以前可有这般过?”
“没有,我一向身子好.....”
他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回想方才种种,道“你应该不是患病”
“那我是怎么了?”
“我既已经猜出你是谁,那便知道你师傅是谁,也知道你族中的技法。”
“你是想说,有人下蛊害我?”
“并不一定是加害,倒像是惩戒、像是保护。”
“惩戒我什么?保护我什么?”
“你说呢?”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几次想坐起来,但疼的又倒回床。
她咬牙切齿的说“我以前还笑你、说什么身不由己。我的身子,、还轮不到别人来管我,咳咳...”
“你莫要动怒,先调理气息。这人定是暗地里动的手脚,不想你知道。”
她撑着身子爬起来“我就不信,区区一条虫子,还能管的住我”
说完伸手拉他,他接住她的手,方才温润的手掌,此刻烙铁一般滚烫,也就片刻后,她就又疼的蜷缩回去。
他心里竟然有一丝庆幸,方才自己乱了方寸,此时倒是清醒了些,说“此人能制得住你,可能是你师傅、或者更高明之人,既然是师门之命,你最好还是遵守。”
她只觉得体内有两股气息来回撕扯,任她怎么调整内力,都无法平复,只得闭眼睛,忍着疼痛喘气。
其实他也是难受,觉得这洞中闷热,披衣服出去取水,崔护卫见自家公子出来,跳下来想要跟,可他厉声制止,眼中的锋芒冷冽,崔护卫愣是不敢前,只得回到远处看守。
他打了一桶河水回来,里面还带着冰块,用湿布帮她擦拭额头、手心、脚心,她热的直接将手臂伸进水桶。她察觉到他的衣服都湿透了,但此时,她已经无力去问。
次日,也是离城第六日。
她醒来的时候,他还在床旁边倚着,单手支着头。她记不起昨晚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她轻轻测过身子,看向他,一会儿听着他呼吸变了,问“夏弟,你醒了?”
他揉揉眼睛,神色迷离,道“醒?我几乎没睡。你可好些了?”
她想起昨夜自己那副窘态,不好意思起来“昨晚,有劳,多谢。”
他抬起双臂、伸伸筋骨,道“你我同窗,相互扶帮。”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酒量一直还行,怎会这般不堪...”
他心里也有疑惑,一壶酒而已,不至于乱了方寸,若是有人下毒,那她应该也是不知的.....“何以为不堪?”
她在脑海里摸索着,半响挤出两个词“衣冠不整...”
他笑了起来,他知道她眼中清透、心中也干净。“无非是,醉酒胡闹,不算不堪。不过是酒品不好。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酒肆、乐坊转转。”
“你们百朝不都是克己守礼吗?”
他起身收拾,说道“时时处处都克己、人前人后都守礼,才称得表里如一。可若是明面守礼、暗地里背德,那是道貌岸然、卑鄙无耻。”
她趴在床看着他,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他低头看她,道“堂,无非是行的光明磊落。”
她撇撇嘴“你还真是才辩无双。”
他走到她跟前,拍了拍被子“你我说好,坦诚相待,我便不想隐瞒。”
她反应过来,忙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晓余。”
他转身往山洞外走,好让她起来收拾。“好。”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